端王长长吐了一口气,“眼下是眼下,羌羯使团即将抵京,本王也一时腾不开手来,等忙过这一段日子,郡主迟早是本王的人!”
皇上不许杜羽蘅嫁给皇子,他却不允许杜羽蘅嫁给别人!
自第二天起,不仅上叶府明里暗里提亲的人几乎绝了迹,忠义侯府也给杜府递了话,说侯府内最近事忙,纳妾一事过段时间再说。
杜老爷和老夫人不知内中缘故,也不敢差人去问,只好把这事放下不提了。
罗氏和羽歌这才松了一口气。
羽蘅知道皇帝出手敲打了端王,后来再进宫,就没有碰到过明妃。
倒是端王妃身边的婢女,上济民堂找过羽蘅几次,看样子是信了羽蘅的话,要认真调理身子。
羽蘅对端王妃有些可怜,倒是真的帮她,也是希望她真的能再怀个孩子,把端王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但这些都是小事。
朝中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迎接羌羯使团!
四月十四,羌羯使者先行面见皇帝,奏明使团已近京城,不出三日即到,此次使团中最重量级的人物是王子殿下,以显与大晏长久和平的诚意。
皇帝很满意,吩咐使团就驻扎在鸿胪寺,由睿王带队迎出三十里,全权负责招待事宜。
你派王子来,我派皇子接待,很公平。
可是使者一见睿王面目就大吃一惊。
这、这不是当时打羌羯的大将军吗?
怎么变成了王爷!
派大胜的将军接待使团,这是明摆着的震慑和羞辱!
使者暗地里愤恨,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
毕竟说是两国交好,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就是求和来的。
当天使者返回羌羯使团,陆修安带队出发。
两天后,双方在离京三十里的驿馆相见。
陆修安一身蓝靛绣金锦袍,麒麟瑞兽盘踞其上,头顶的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着他俊朗清逸的五官,深沉敏锐的眼眸。
王爷的威严弥漫其身。
对面长长的仪仗队后,一辆雍容华贵的大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的人撩开帘子朝外看来,露出纹饰繁复、独具异域风情的头冠,以及五分羌羯五分大晏的面容。
正是当初在羌羯的小王子。
陆修安眼露精光,慢慢加深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小王子看脸色似乎有倦意,盯住陆修安的眼神却尖锐犀利。
犹如草原上的狼。
两人对上目光,都想以无形的压力逼迫对方先低一头。
但一时之间只能僵持!
良久,终于还是小王子先动了。
他撇开眼,转身下了马车,再抬起头来,是一个客气的微笑。
“睿王,久仰。”
陆修安大笑出声,“王子殿下,本王久候多时!使团下榻地已经准备好,请入内叙话,稍作歇息!”
众人进驿馆内分宾主落座,衙役给众人上了茶,陆修安借这个机会再次打量了一下小王子。
此时的小王子已经是羌羯正式的储君,衣饰贵重自然不可与之前相提并论。
至少,曾经戴在大王子头上的那顶大宝石帽子,现在已经戴在小王子头上了。
可是小王子却不如之前从容闲雅,反而眉宇间添了几丝阴鸷,行动举止间也冷漠许多。
不过陆修安也不意外。
听说大王子战死后,原先效忠大王子的部分将领不肯效忠小王子,反出了羌羯,四处作乱。
再加上小王子根基太浅,羌羯朝中也有许多人面服心不服。
因此小王子自当上储君以来就为了平叛和收服大臣的事情焦头烂额。
那副温文尔雅的皮,自然也装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陆修安先笑道,“羌羯王身体好些了吗?”
小王子怎会不知陆修安是在暗示羌羯朝局不稳,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多谢睿王关心,父王身体渐好。”
“那就好,本王还担心大王子猝然离世,羌羯王支撑不住呢。”
小王子嘴角一抖,险些绷不住。
陆修安倒是笑得开心,仿佛真为了羌羯王着想。
小王子喝干了茶盏,沉声道,“本王这次出使大晏,时间紧急,想早点谈妥缔结和平盟约,好早日返回羌羯,不知睿王能否安排?”
“这是自然,两国和谈现在是最重要的事。使团请先进城休息三日,三日后皇帝会设宴款待使团。”
“不,不用休息三日,越早越好!”
陆修安微微一愣,微笑点头,“好,王子的意见本王会如实上奏的。”
接着,陆修安率队护送使团到了鸿胪寺,才进宫回禀皇帝。
皇帝倒没有思虑很久,就答应了小王子的请求。
大宴的日期就定在了两天后。
晚上陆修安去清风楼,将消息告诉了杜唯则和宋淼等人。
宋淼捻着胡子道,“今天才四月十六,他们比原先说好的时间早了足足半个月。”
“而且他们是日夜兼程赶来的,从羌羯都城出发到京城只用了二十多天。”杜唯则道。
“看来羌羯朝内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棘手,小王子大概很需要与大晏的和谈来稳住朝内外。”陆修安道。
杜唯则点点头,“皇上这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一仗打掉了半年的国库收入,咱们也需要休养几年。”
“要担心的不是皇上和小王子。”
“那是谁?”叶达辰好奇地问,“难道还有人会破坏和谈吗?”
宋淼和杜唯则都望向陆修安,陆修安望着窗外的市井。
“破坏倒谈不上,但小动作肯定会有不少。我已经在战场上赢了羌羯,如果这次招待使团也全部让我占了功劳,那我的重要性就会大大增加,这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可是他们能怎么做?小王子现在就是只认你啊!”叶达辰还是不明白。
“他们会觉得,那是因为小王子不认识其他王爷啊!”宋淼又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煜王是嫡子,不出意外就会是下一位皇帝,他会眼看着邻国未来的王只认修安吗!”
“哦,那煜王会抢风头咯。”叶达辰明白了一点儿。
“还有端王,”杜唯则道,“现在可以肯定,端王绝对是想争一争那个位置的。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啧啧,那小王子岂不是要成香饽饽了,他还会这么老实吗?”叶达辰非但不紧张,反而有些看戏的滋味,一盏淡茶喝得滋滋响。
陆修安回头,同样笑得风轻云淡。
“各凭本事,这才好玩嘛。”
第二天一早,羽蘅就接到陆修安传来的信,约她出去逛街,却没说怎么见。
羽蘅照例坐马车出门往济民堂去,正在好奇他们俩要怎么去逛街时,马车忽然一停,一个小厮挤了上来。
他低着头道,“睿王让我来告诉郡主,他在珍宝街等您。”
小厮的声音尖细怪异,羽蘅眉头一皱。
“抬起头来!”
那小厮依言抬头,羽蘅噗嗤一声乐了。
那粘着胡子,涂黄了脸的,不是陆修安是谁?
陆修安还特意做了个鬼脸,把辛柳都逗笑了。
“怎么样,我这手艺比辛柳如何?”
辛柳不敢回答,笑着行了个礼就出去坐到车夫身边了。
陆修安坐到羽蘅身边,伸出长臂揽着她,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副打扮?”羽蘅笑道,弯弯的眼睛像新月一样,又亮又美。
“羌羯使团已经到了,恐怕我要忙一阵子见不到你了,所以就想多跟你呆一会儿。正好!今天我服侍郡主逛街,甭管大的小的贵的便宜的,郡主只管买,一律由睿王付账。”
陆修安还做了个小厮的手势,有模有样的。
羽蘅却根本不上当。
“要是我没记错,珍宝街就在鸿胪寺附近吧,小王子就住鸿胪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想多陪陪你是真的!小王子嘛,只是顺带着看看啦!”陆修安嬉皮笑脸,又把当初吊儿郎当那套拿出来了,但眼神里的光却很真诚。
羽蘅心中一甜,朝外头道,“去珍宝街,最大的那间铺子!”
珍宝街最大的铺子叫奇异阁,卖的东西也和铺子的名字一样。
够奇,够异,也够贵。
所以生意并不太好。
可是它一开就是几十年,据露娘说,不知道背后的主人是谁。
而且最重要的是,奇异阁的后墙,正对着鸿胪寺的大门。
羽蘅下车往奇异阁里走,里头如她想的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小伙计守在柜台后,见有人来了懒懒抬了抬眼。
陆修安扮做小厮,低眉顺眼跟在羽蘅身边,很守本分。
羽蘅先转了一圈,见奇异阁的东西果然样式新颖,有几样给柳芜戴着肯定不错,也就不在乎价钱了。
“伙计,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小伙计这才一个激灵,知道大主顾来了,殷勤地上来服侍。
包好东西,羽蘅又道,“还有更好的吗?我要买几支送给贵人们。”
“有有有,请小姐楼上雅间,小的给您送上去慢慢选。”
羽蘅满意点点头,扔给他一块碎银子,“我喜欢吃东头那家的点心,你去帮我买点,本姑娘要坐着慢慢挑。”
“是是。”
小伙计将他们引到雅间就出去了,自有丫鬟端上茶水,过了一会儿小伙计买回了点心,又端来两匣子首饰放到羽蘅面前。
“请小姐挑选,有需要就叫小的。”
“去吧!”羽蘅递给他一叠银票,“这些够刚才的了吧?剩下的你先收着,等会我挑完了一起结账。”
小伙计欣喜地退出去,还贴心地关好门。
辛柳这才呼出一口气,拿了几块点心和茶水就坐得远远的。
她才不要打扰睿王和小姐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