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行刑(1 / 1)

杜唯成叹息一声,沉沉道,“三弟,你放心去吧,老父老母我会照顾的,你的儿女,我也会照拂的。”

杜唯华仍无反应,好像根本没听见。

杜唯成转身离开,木姨娘才终于动了动,轻移莲步上前。

一身的素白没有减损木姨娘的姿色,反而显出别样的娇弱来,她纤细瘦白的手轻轻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碗饭菜,一壶酒。

“三爷,三爷?”

木姨娘的声音很轻,叫了两声,杜唯华没反应。

她想了想,把头偏到杜唯华视线正对的地方,缓缓绽出一个笑容。

那是她苦练过很久很久,久到不自觉就会完美发挥的,杜唯华最爱的笑容。

娇柔,胆怯,三分弱,七分仰慕。

“爷?”嗓音喃喃,三分叹,七分哄诱。

杜唯华的眼珠定了定,似乎听了进去。

下一刻,他的眼神慢慢凝住,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罗衣,罗衣,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离我而去的!”

木姨娘继续微笑,素手倒了一杯酒,递给杜唯华唇边喂他喝下,声音愈发低幽。

“爷今日要走了,我来送一送。”

杜唯华喝了酒,喉间呜咽,“罗衣,就你对我最好,只有你是我的最爱,你不知道,杜羽蘅那个贱人……”

“吁。”木姨娘将葱白的手指放到他唇间,示意他别说话。

“爷知道,我原本出身书香门第,因家道中落,才沦落贱籍,那爷知道,我家是怎么落的吗?”

木姨娘巧笑倩兮,喂他吃饭,像哄孩子一样讲着故事。

“我爹原是江陵盐运司知事,官虽然不大,但兢兢业业,克勤职守。”

“五年前,江陵知府周世举让我爹效忠秦桓,做假账,把盐运司的银子孝敬给秦桓。我爹耿直,不愿同流合污,断然拒绝。”

“结果两个月后,京中就来人查盐运司的账目,明明没问题都要找出问题,硬说我爹贪污几万两,将我爹打入知县大牢。”

“可怜我爹身子骨弱,进去没几天就被打的奄奄一息,虽然死不承认,但还是逃不过一死,死后被人将手印按在了伪造的认罪书上。”

木姨娘眼中有泪光渐渐聚集,但她凝着笑,继续用轻柔的嗓音说下去。

“我爹死讯传来,我娘痛不欲生,马上就病倒了。家产全部被抄,女眷被打入贱籍,我娘年岁大了,什么也做不了,不到两月就被活活打死了,我当时才十二岁,年纪太小,送去学舞学艺学伺候男人,才勉强躲过一劫。”

“后来我才打听到,和周世举沆瀣一气,下令打死我爹,伪造认罪书的就是知县杜唯华。”

木姨娘笑得越发柔,越发弱,“爷,你不记得了吧?一个小小的从八品知事,只不过是你们剃掉的,无数不合作者中的一个,类似的手段,你用了无数次,对不对?”

杜唯华的脸色慢慢惊恐起来,眼神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想逃,他想跑,可是他被牢牢困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甚至连头都不能抬。

“你,你……”

“我家,只有我活了下来,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这辈子倾尽全力,一定要扳倒你们这些人,亲眼看你们去死!”

“后来,郡主找到了我,她问我愿不愿意将来潜伏回你身边,收集你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证据,好把你送进大牢,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以身侍敌算什么,卖笑卖欢又如何,只要能为我全家报仇,我死又何妨。”

木姨娘继续柔柔喂酒,“爷是不是很喜欢我这样笑,这样说话,这样伺候你?这一切都是我精心训练的。”

“郡主一早就打听到了你到底喜欢苏氏什么,我依样画葫芦,当然一定会得爷的欢心。”

“爷是不是好奇,科举舞弊最多只是流放,皇上却判了你立刻斩首?那是因为,皇帝看到了我收集的众多证据,觉得你罪无可恕啊!”

“唔,唔!”

杜唯华狂怒不已,被背叛被算计的羞耻感如此强烈,居然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吼出不明不白的语调。

木姨娘最后笑了一次,近乎耳语道,“你以为我穿这一身素白,是因为你吗?不,我是为了我的家人,我爹,我娘,我原本的人生。”

“周世举已经去了,你死了,我的仇就报了,我的家人才能彻底安息,今天我和他们一起,送你上路。”

杜唯华目眦欲裂,猛地往前一窜,正撞到木姨娘。

木姨娘顺势往后摔倒在地,只是掩面嘤嘤哭泣,什么话都不说。

围观的众人只见这唯一的女子送酒送饭,送他最后一程,杜唯华却这么不知好歹,更加觉得他大罪大恶,连小处也没有优点了。

黄文东也皱了皱眉,看了看天色,大声道,“时辰到!行刑!”

猩红色的令签扔到地上发出脆响,木姨娘闻声站起来,倒退着走了出去。

刽子手举起磨得反光的大刀,一口烈酒入喉,猛地噗了出来,在大刀上溅出一片光影。

“嗤……”

这声音犹如死神的号令。

杜唯华心神俱丧,无以明说却渗透骨髓的恐惧袭来,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不,不……”

“咚,咚……”

刽子手大踏步走来,脚步声如同重锤擂鼓。

“不!”

杜唯华拼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一声。

不什么?

他不知道,不晓得,也分辨不清。

但他也没有机会分辨了。

“咔嚓!”

杜唯华的吼声戛然而止。

白得发光的大刀,快得惊人,也锋利得惊人。

围观百姓只觉得眼前一闪,一片刺目的银光掠过,身首分离,人头就落了地,那刚刚还怒吼的嘴和眼睛,都没有合上。

腥红的血从脖颈里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木姨娘因为离得较近,身上脸上也被溅上了几点血痕。

她眼睁睁地看着杜唯华重重倒下再也没了声息,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滴,红色粘稠的液体在指间揉搓捻擦,仿佛带着无尽快乐。

木姨娘,微微笑了。

行刑完毕,围观的众人都发出了欢呼声,黄文东一边让家属收拢尸体,一边让衙役们组织百姓有序离去。

杜唯成招呼下人们将杜唯华收敛入棺,回去就下葬到京郊的坟场。

杜唯华是大罪之人,杜老爷不想让他入祖坟,杜唯成只好匆匆买了块坟地,也不敢大办,只能简单下葬了事。

木姨娘没有参与收尸,杜唯成一转眼就发现她不见了,不过杜唯成没有在意,毕竟木姨娘已经离开了杜府,能送一程已是有心。

旁边各处高高的酒楼里,围观的人,有的放了心,有的松了气。

听着行刑后百姓们的欢呼声,羽蘅所在的雅间里一片寂静。

从前恨他怪他,知道他品行非良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人死在面前又是一回事。

杜唯则在行刑时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还是一样坚毅。

殷问雁和陈溪南等女子倒是侧了侧头,不敢直视这样的场景。

陆修安、叶达辰等男子在沙场上见惯了断胳膊断腿,这会儿更多的是警醒,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不要落得如此下场。

陆修安伸手悄悄握住羽蘅的手,偷眼打量她的脸色,却见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手上也没了反应。

但下一刻,羽蘅就回过神来,反握住陆修安的手,朝他安抚一笑。

我不会有事的。

陆修安心底潜藏的心疼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

羽蘅的确很坚强,很聪明,也很会照顾自己及身边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痛,不会恨,不会难过,不会哭。

相反,她必定是痛到极致,哭到肝肠寸断,才会凤凰涅槃,经死而生。

希望,在有本王的后半生中,她不会再经历这样的煎熬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羽蘅开口道,“我们也走吧。二伯,我送你回去。”

杜唯则摇摇头,“我自己回去。”

羽蘅见状不再多说,和大家相继起身离开。

马车驶出大路转入小巷,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住,外头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唤道,“郡主,罗衣想回惜缘楼。”

羽蘅撩开车帘,外面站着的正是一身素白的木姨娘,只是现在的木姨娘多了几分释然,几分快意,眉间舒展了很多。

“你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换个身份,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罗衣轻轻摇头,“我说过,我永远是惜缘楼的罗衣。鹤娘年纪大了,身子总有不适,我想回去帮她。”

羽蘅微微点头,知道罗衣这是要报恩,当下也不再多劝。

“我会告诉鹤娘的,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先休息一段时间,不碍的。”

罗衣再次轻轻福身,面露感激。

陆修安将羽蘅送回家,提出要多陪陪她,却被羽蘅拒绝。

陆修安体贴地没有多说,让羽蘅一个人静静。

瑞青进来担忧地道,“夫人今早饭都没吃就进了小佛堂,到现在都没出来。”

羽蘅想了想却没有着急,只说让念如备好粥,等夫人出来时喝。

接着羽蘅靠在躺椅上,想休息一下。

但她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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