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陈庐?”齐晟再次大惊失色,他同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皇帝面前最新最红的大臣,居然是端王的人。
“少废话!请端王出来!不然就你们这点人,不够我兄弟们塞牙缝的!”
说话间又有一群黑衣人围了过来,数量上的确比看守端王府的禁卫军多。
再想到皇上也落入他们手中,齐晟只好按下这口气,对后面的人吩咐道,“去请端王。”
一个禁卫军应声而去,很快就和端王一起来了。
端王坐着府里的马车,深夜里居然穿着全套的王爷朝服和头冠,显然准备已久。
他撩起帘子,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嘴角上翘的弧度带着丝丝邪气。
“齐统领,这些日子多蒙你照顾,待本王事成,不会亏待你的。”
接着他满意地看了看陈统领和黑衣人,“走!进宫!”
后面几辆马车跟上,黑衣人押着陈统领也跳了上去,接着其他黑衣人保护着马车一起离去,根本不管齐晟等人了。
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齐统领,这,我们怎么办?”其他禁卫军都惶恐不安。
天就要变了,他们这些人,何去何从?
齐晟自己也是心烦意乱,但他心中掂量了几个来回,很快决断道,“你们继续守在这里,端王府应该不会出事,我去找睿王。”说罢叫人牵过一匹马,绝尘而去。
*
帝后的御辇很快就到了宫城门口。
皇帝本来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想着巡逻的禁卫军肯定会很快上来支援,等下自己怎么摆脱陈庐的刀呢?
可是他很快发现,陈庐一点担心之色都没有。
怎么会,他难道想不到?
但等到宫门在望,禁卫军也依稀可见时,皇帝终于明白了这一行人为什么还是不慌不忙了。
因为守门的禁卫军见到这些黑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打开了宫门。
“禁卫军,连朕的禁卫军你都收买了?!”皇帝又惊又怒。
陈庐又一次发出嘲讽的冷笑声,“皇上忘了吗,我父亲是禁卫军首领啊,如今的这些大小队长,很多都是我父亲昔日麾下的。”
“你父亲任禁卫军统领时尽职尽责,朕因他之故才对你多加提携,你不学你父亲的忠君,居然当起了乱臣贼子?”
陈庐似乎不愿多说,只是哼道,“忠君一辈子也就是个老员外,在这遍地贵人的京城,不一样被踩在脚底下么。”
说话间,皇后皇帝的御辇顺利进入皇宫,随行的黑衣人也都畅通无阻的进来了。
一部分禁卫军押送皇后回皇后自己的寝宫,顺便关押在那里,其余人则押着皇上继续往前走。
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皇上的御书房。
越往里走,皇帝的心情越复杂。
当家做主几十年的皇宫,原本处处都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天子威严的下人,一言一行从不敢忤逆自己。
何曾想到过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人用刀抵着进宫?
做了一辈子刀俎,今日成了鱼肉,这种被迫低头的感觉让皇帝心里的愤怒越发旺盛,怒火烧灼之后却也越发沉着。
因为现在,只有冷静才能找到一条生路。
宫城内几乎没什么人,除了一路把守的禁卫军,以前来往巡逻的宫人几乎看不见。
皇帝注意到他们走的路线并不是寻常自己走的,反而有些绕远,脑海里有个念头迅速闪现出来。
他们并没有控制所有的禁卫军!
是了,是了,禁卫军都是千挑万选的,只效忠皇帝本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他们全部收买。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随时可以扣押朕,何必非要选朕出宫的时间?
所以他们现在是要急着让朕写下立端王为太子的圣旨,免得时间拖久了被其他人发觉,他们的一切计划就都泡汤了!
皇帝勉强定了定神,心中打定主意,要跟他们多拖延一下争取时间。
到了御书房,陈庐和两个黑衣人将皇帝和简茂押进殿内,其他人则将御书房团团包围起来。
陈庐将用匕首抵着皇帝脖子的任务交给一个黑衣人,自己娴熟地在殿里找到圣旨、毛笔,研起了墨。
期间他不时瞥一眼端坐在龙椅上闭眼不语的皇帝,轻笑道,“皇上现在好镇定啊,难道是想到法子通知人来救了?”
“可惜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朝中根本没人知道,今天所有重臣都在睿王府喝酒,皇上,谁会来救您啊!”
他拿起御用的毛笔,蘸饱了墨,在明黄色的绸布上提笔挥毫,姿势飘逸,笔锋苍劲,不一会儿就拟好了圣旨,接着将圣旨递给皇帝签字。
“皇上,要说您其实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要是早些日子答应废了皇后,现在您还是稳稳当当的九五至尊,我们也不会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可惜啊,您就是看不清啊。”
“写名盖印吧,皇上。”
最后这一声“皇上”,陈庐说得满是揶揄,皇帝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但重新坐回龙椅,让皇帝找回了一些笃定,那双最尊贵的眼睛里无惊无怒,只有惯常的威严和隐隐的蔑视。
皇帝没有理会陈庐,反而拿起了刚写好的圣旨,上面写着“皇后行事有疑,煜王年幼无功,端王身为长子,性情端厚,人品贵重,堪为人君,特立为太子”云云。
“呵,性情端厚,人品贵重,堪为人君,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皇帝将圣旨一扔,“弑君弑父的事他都做出来了,叫什么人品贵重?那个逆子呢,不敢来见朕吗,叫他来!”
陈庐阴恻恻一笑,并不动怒,只是慢慢将圣旨捡了起来,轻轻吹了吹。
“皇上在等援兵吗?等谁的呢,陈统领派出去的人要是能叫到援兵,早就到了。御书房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皇后也被关起来了,真要是皇子下令强攻,您说,他到底是救驾,还是希望您速死啊?”
陈庐看着皇帝慢慢变得僵硬的脸色,笑得更开心。
他呕心沥血布下今日这一局,无人能解!
*
齐晟骑马跑出端王府没多远,就听到旁边也传来一阵马蹄声。
接着一个人影轻轻从他近旁掠过,停在几丈外,伸手拦道,“齐统领请留步,我是睿王的护卫。”
“你?睿王的护卫?”齐统领见他武艺高强却没有敌意,勒马停了下来,但却对他的话保持怀疑。
但来人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是,睿王与侯爷早就担心端王府有异动,所以派我等守在附近,好第一时间支援,没想到端王的行动竟不是从府内开始的。”
“睿王已经得知了皇上的处境,侯爷领命出发去调京畿卫的人了,我马上也要去帮侯爷。”
齐晟急忙问道,“皇上,皇上真的被端王的人,被陈庐控制了?”
一川沉沉点头,“是,睿王吩咐我来告诉你,陈庐收买了一部分禁卫军,这时恐怕已经进宫了。如果齐统领想救驾,不如去召集宫内剩下的禁卫军,有很多人彻底被调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睿王先一步进宫拖住端王,只要援兵来得及时,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齐晟顿时找到了主心骨,重重点头道,“我听王爷的,现在就回宫召集其他兄弟!”
说完拨转马头向宫城方向而去。
一川也重新上了马,纵马往城外京畿卫去。
*
御书房内。
皇帝久久没有说话,与陈庐无声对峙。
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曾在御花园里不留情面地斥责端王,说他愚蠢却太有野心,自以为将端王牢牢地握在掌心。
如今看来,的确是小看了他。
可是身为皇帝,天子威严不允许他就此低头。
皇帝沉声道,“你不是叫人去接端王了吗,算算时间也该到了,难道路上出了意外?”
陈庐还没答话,就听“啪”的一声,御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宽厚的声音温和道,“父皇是惦记儿臣了吗,儿臣这不是来了?”
身着全套王爷朝服的端王迈步入内,嘴角挂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和煦笑容,只有高昂的长眉泄露了几分骄傲。
呵,他如今的确该骄傲。
陈庐先一步上前行礼道,“王爷,圣旨已经拟好了,只等皇上签名盖印,但皇上,不大愿意。”
端王轻轻点头,接过圣旨瞧了瞧,对陈庐赞许道,“你做得很好。”
接着径直迈上台阶,向皇帝的宝座走去。
“父皇,有什么不愿意的,您上次不是说,儿臣谋划不济,不成事么?如今这一局儿臣算得如何,是不是连您都瞒得天衣无缝?”
“按理说,您应该为儿臣高兴,属意立儿臣为太子啊,怎么会不愿意呢?”
说话间,端王已经走到皇帝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以及他身下的那张椅子。
“这把椅子,应该是能者居之,儿臣想来应该当得这个太子之位,父皇,请盖印吧。”
端王的右手温柔地抚过皇帝御用的大案,将那只批红签名的毛笔蘸饱了墨汁,送到皇帝的手边。
他微微躬下身体,用一种哄孩子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君父。
皇帝的面皮陡然抽动起来,他猛地挥开端王的手,将笔和圣旨都甩得远远的。
“乱臣贼子!你休想!”
红色的墨汁飞溅到端王脸上,又顺着脸颊滑下,端王素日儒雅的面相顿时多了几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