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么大个睿王,放着那么多想贴钱上门的谋士不用,放着宋淼这样的先生不用,非要把这等事情交给王妃处理。
还说得那么好听。
“本王与王妃同心同意,王妃就是本王,本王就是王妃,只有王妃才能和本王最有默契。”
羽蘅日日看帖子看得头昏眼花时,就狠狠得瞪她相公一眼。
果真不是托辞吗!
这一日天色已黑透,羽蘅才从堆成山的信里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顺手将一封信扔给陆修安。
“加上这封,所有的边关封疆大吏和驻守将军都已经写信给你表忠心了,你可真算是得人心了。”
陆修安特别有眼色地过去替羽蘅揉着后腰,捏着双肩,缓解她坐久的疲累。
嘴上却道,“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的忠心?不过怕过去跟随秦家的事被我查出来,想早点表个忠心,求个处罚轻点儿。”
羽蘅舒服地半眯着眼睛,声音也慵懒起来,“那你准备如何做?”
“当初跟秦家一起做尽坏事的,当然要揪出来严办,杀几个领头最嚣张跋扈的,剩下的人至少可以镇一镇,等缓过这段时间,就可以细细挖了。”这一招,他还是跟胡备学的。
羽蘅点点头,又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身子活泛了一些。
“咱们这样老不见人也不行,那些人见不到我们,就去缠着侯爷和叶家,侯爷传消息说顶不住了。”
陆修安笑道,“再过一阵子,前段时间我风头太盛,出面反而会让人误会急于取代秦家,等过阵子秦家议罪定下来,本王就开始见客人。”
羽蘅又点了点头,“李执说秦家的家产点了个七七八八,还有秦家老宅族地,财产也不少……你的手放哪儿去了!”
原来陆修安本来替羽蘅揉着腰,但是那纤细的触感,柔软的弧度实在太舒服了,他不由自主地就顺着脊背抚了下去。
羽蘅眼波生媚,却含着嗔怪。
“我还没吃饭呢!”
“对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陆修安一听,也收了旖旎心思,转而将羽蘅拉起来。
“你看了一天信了,不如我们走到外院去吃,活动活动,我陪着你。”
羽蘅心尖一暖,笑容越发柔和,却假装生气道,“以后我不看信了,本宫身为王妃,帮你出出主意算很好了,居然还让我干这种活儿。”
“这不是宋先生说要大肆庆祝一番,休一段时间的假才能回来帮我吗,等宋先生回来,我肯定不让你看了,我也心疼你的眼睛。”
两人边走边聊,说的都是体贴对方的话,倒一点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路远了。
刚走到院子外的小厨房,前面忽然吵吵嚷嚷的,细听是管家正在拦着什么人,陪着笑脸说好话。
“王爷和王妃两人在商议事情,您看您都这样了,就别去了,回去休息吧。”
“少管我!”这个声音醉醺醺的,迷糊不清。
“这还没到半夜呢,我坏不了他们小两口的好事,我,我就是要去给他们说一句话,你别拦我!”
说着那个醉醺醺的人将管家往旁边一推,继续往主院走。
正是宋淼!
羽蘅与陆修安相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几分好笑,瞧宋淼这样子,这回应该是高兴得喝醉了吧。
羽蘅高声道,“管家,没事。先去厨房吩咐准备饭菜,本宫和王爷要吃饭,另外煮一碗醒酒汤,等会给宋先生送去。”
“是,是。”管家答应着退了下去。
陆修安又挥了挥手,附近的下人也都退了个干净,只剩睿王夫妇和一个醉汉。
“好了,宋先生,没外人了,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
宋淼摇摇晃晃站直了,半眯着眼睛也不知看不看得清,可他像模像样地拱起手,接着啪的一声跪了下去。
“宋先生!”羽蘅和陆修安慌忙去扶,以为他喝得太醉站不稳了。
宋淼却将两人的手推开,只是嘟囔道,“别管我!这一拜,不是替我,是替我老宋家所有人!我宋家大仇终于得报,该拜!”
接着摇摇晃晃拜了下去,起来后又嘟囔道,“这是我宋家的,还有鹤娘家的,我也替她拜。”说罢又拜了下去。
然后才伸出手道,“臭小子都不来扶我,当了王爷不认老师了!”
陆修安无奈地搀起他,还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你替鹤娘谢我,鹤娘同意了吗?”
宋淼大大咧咧地倚在陆修安身上斜睨着他,“你小子怎么追到那丫头的,我老宋的死缠烂打和体贴是半点没学到。她不同意我就不拜了吗,我偏要拜,拜了她就欠我的人情了!”
羽蘅笑眯眯地在旁边凑趣道,“宋先生,你这一走半个月,干嘛去了,莫非把鹤娘拿下了?”
说起这个,宋淼居然难得的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扭捏道,“我们这个年纪的爱情,你们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
“哦,看来鹤娘还是没松口啊。”
宋淼蓦地有些委屈,“她说,她出身不好,不能嫁给我,你们说,你们说,我老宋是那种人吗?要是介意她的出身,我还天天往惜缘楼去吗!”
羽蘅“哦”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宋淼和鹤娘身上都有仇,指望着辅佐陆修安,将来好报仇,如今终于最大的担子卸了,可不知不觉就年纪大了。
这时候让他们谈个情,说个爱,怎么感觉比报仇还累?
羽蘅笑道,“宋先生,我看啊,是鹤娘没转过弯来,我教你一招,你不如……”
她在宋淼耳边低语一通,说得宋淼眉开眼笑的。
“丫头,不枉我老宋疼你,这事儿你要是办成了,老宋请你喝酒!”
说罢挥手作别,摇摇晃晃回屋睡觉去了。
陆修安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自己的爱妻,“你跟宋先生说什么了?”
羽蘅调皮地眨眨眼睛,“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哎呀肚子饿死了,快走啦,我们去吃饭!”
*
又过了两三日,李执才向皇帝复命,丞相府的家产已经清点完毕,共计一亿两有余,另外金银器宝三十箱,古玩字画四十箱,房屋地契十箱。
而去秦家祖宅查抄的人还没有清点完,只是传了消息回来,说预计要半个月才能清点完。
消息告之群臣,朝野又一次震动。
一亿两啊!够朝廷5年的税收了!
还有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就连房屋地契都装了十箱,可想而知秦家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侵占了多少朝廷资产。
再加上秦家过去三十年嚣张跋扈干的那些事,真是九死犹不足。
大臣们纷纷上奏要求夷灭秦家九族,且要从速,最好明天就在午门斩首,以告慰天下。
皇帝这次倒没有犹豫,因为秦家的家产之巨也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国库现在正是空虚的时候,这笔钱来得正好。
因此皇帝顺水推舟,下了旨夷灭秦家九族,时间就定在秋后。
作为这么大的案子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很快了。
圣旨一下,很多人的心都安了下来,只有秦家死了,很多暗涌才能慢慢平息下来。
下了朝,胡备又一次不小心偶遇了睿王,并且约睿王一同去喝茶。
而同一时间,圣旨下达的消息,也送去了睿王府,交给了睿王妃。
*
胡备与陆修安又一次坐在了清风楼里,上一次的那个雅间。
只是面前的酒,换成了茶。
两人此刻都平静了很多,心绪也没有上一次那么沉重。
两盏茶后,还是胡备先开口道明来意。
他笑道,“再过一两月,秦家就成为过去了,朝堂气息为之一清,老夫也高兴,下一步的事情该提上议程了吧。”
陆修安盯着茶盏装糊涂,“下一步的什么事情?”
胡备敲了敲桌子,“立太子啊。”
接着他忍不住左右看了看,虽然知道这里很安全,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王爷应该知道,皇上旧疾复发,这次有些严重了。”
皇帝旧疾复发,陆修安是知道的,毕竟皇帝信任的御医就是他们的人。
但,很严重?
这一点倒还没听说。
胡备接着道,“老夫伺候皇帝多年,最近只看眼神就知道皇帝气力不济,有些应付不过来了。可是皇上还是不肯好好养病。”
“哦?”陆修安适时接道。
胡备有些黯然,“皇上在找人上奏,想把煜王和秦家撇清关系,避免因为秦家的事情影响煜王太多,但他没有找老夫,找的是其他人。”
陆修安这才恍然大悟,因为之前胡备暗中助力陆修安,扳倒秦家的事,父皇对他心生芥蒂了。
恐怕父皇认为胡备和自己走得太近,以后要把胡备一派划归为睿王麾下了。
呵!
陆修安暗中冷笑,嘴角嘲讽地勾了勾。
父皇当初扶持胡备对抗秦家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胡备一定会跟秦家结为死仇吗?
还是父皇觉得,胡备应该完全只凭皇帝的心意办事,而不能有自己的是非判断?
想到这里,陆修安缓缓道,“父皇再怎么谋划,煜王失去庞大的母族助力,还多了一个谋逆之罪的负累,原本的大婚没有了,昔日的门生也没有了,他都不可能再是过去的煜王了。”
煜王原本的未婚妻秦素丹早在被抄家当日就和父亲秦桓一起下了狱,如今只等秋后斩首了。
煜王的大婚,自然就没有了。
“王爷不觉得奇怪吗?煜王那天在朝堂上哭成那样,可是后来却在府中一直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说是为了母亲和舅舅恕罪?”
胡备皱着眉头,“这可不是煜王的性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