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嚣张地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名贵的烟斗。
他的目光仿佛蛇一般阴毒。
“呼！”
一口烟气喷在陈书面门上。
刺鼻的气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你就不怕我会报复？”
森寒的话语将光头男心中的怒意展露无遗。
他扶持赌场是为了方便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赌场被灭，他失去了一个好用的工具。
“报复？”
“我转行做服装，已经是退让，不想与你为敌。”
“如果你真要撕破脸，那你的报复我接着。”
陈书眯起眼睛，不甘示弱。
谈判要考虑分寸。
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跟光头男硬碰硬，必须给对方一个台阶。
但态度不能够卑微，否则会对敌人小觑。
打个比方，花豹和羚羊都不是狮子的对手。
但狮子只会忌惮花豹，不会在乎羚羊。
陈书必须适时地亮一亮獠牙，告诉光头男，他可不是能被随便欺辱的。
“好，好的很，真是英雄出少年。”
光头男攥紧烟斗一拳砸在桌子上。
烟丝飞溅，洒落满桌。
他气极发笑，故意说反话。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堂堂一个大老板还跟小孩子置气？”
李建国掏出纸烟，递给光头男。
光头男白了眼，郁闷地接过，“你要给这小子撑腰？”
“赚钱嘛，不寒碜。”
“你抢占bp机市场本就不仗义，人家转行你还穷追猛打，别怪我看不起你呀。”
李建国没好气地捶了一拳。
光头男点起纸烟，轻哼道：“什么仗义不仗义，做生意靠的本事。”
说起bp机生意，他的脸色好了很多。
这段时间显然是赚了不少。
“我今儿办这桌子席面，就是给两位说和。”
“老王哥，咱们有过不少合作，小陈又是我看重的后辈。”
“两位在生意场上已经没了矛盾，过去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如何？”
李建国主动举起了酒杯，向两位示意。
光头男面露犹豫，赔了一个赌场，他心里还是很不爽。
李建国眼珠子一转，立马发话。
“这样，以后小陈你专心做服装，就不要再插手bp机一行。”
“老王哥你本事不小，赔了一个赌场大不了再开一个嘛，城里谁还敢和你争？”
“各凭本事赚钱，都给我个面子嘛。”
陈书抿了抿嘴唇，点头回应。
“只要王老板不再针对我，我没意见。”
尽管用服装厂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换得了李建国援手。
但想要李建国为此跟光头男死磕，并不现实。
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不受委屈就必须加强自己的实力。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光头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可。
有李建国撑腰，对付陈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到bp机事业再没有敌手，赌场又随时能再开，给姓李的一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
光头男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行吧，看在李老哥的面子上，只要这小子不再做bp机，我就当事情没发生过。”
酒店的吊灯渡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墙壁上的油画衬托着富豪们纸醉金迷的奢侈。
“哐当！”
红酒溅起，又从玻璃杯壁缓缓滑落。
谈妥了利益，就没有谁还在乎谭荣的死活。
不管以后关系如何发展，至少眼下，陈书赢得了一段发展的时间。
……
没有光头男庇护，谭荣什么都不是。
李建国插手，案件取证极为迅速。
还不到半个月，谭荣迎来了审判。
由于牵扯到人命，且危害重大，案子的审判过程是公审公判。
83年国家开始第一次严打，由于信息传播渠道少，电视机还没走入寻常百姓家，许多民众不识字看不懂报纸。
为了教化群众不要犯罪，震慑蠢蠢欲动的坏人，全国各地经常搞公审公判大会。
作为受害者家属，江意致的妻女以及老家赶来的母亲和妹妹坐在围观者前列。
尽管这个时候是86年十月中旬，社会各界意识到严打的打击面太广，且对情节轻的罪犯量刑过重，已经开始反思。
但谭荣一案情节极为恶劣，对社会造成了严重影响。
不仅牵扯到一条人命，还害得无数人妻离子散，背上沉重的债务。
最终，在无数群众的注视下，法官判决为死刑！
判决一下，围观群众无不鼓掌呐喊，激动得欢呼雀跃。
赌场危害不小，百姓们有目共睹，看到赌场被打掉，每一个人都振奋不已。
江意致的家人更是抱团痛哭。
哭声凄厉哀婉，直冲云霄。
动静不小，瞧见这一幕，周遭不少人纷纷动容，迅速沉默起来。
嘹亮的哭嚎吸引了谭荣的注意。
他面色灰败，木然地投来目光。
他被站在江家母女身侧的年轻人吸引了注意。
是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弄死的人。
陈书！
此刻，陈书迎向谭荣目光，面露微笑。
他嘴唇轻轻一动。
“慢走，不送！”
哪怕没有听见声音，谭荣也能从口形分辨出陈书想说的话。
“嗡。”
谭荣两眼一黑，脚步踉跄。
“老实点！”
负责押送刑场的警察怒喝，牢牢卡住谭荣双臂。
望着警车远去的背影。
陈书彻底去了一块心病。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走到谭荣面前，说上一句。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如今的他光鲜亮丽，然而在半年前，他还是堕落在赌场里的赌客。
为此，妻子和女儿抛弃他，意图远走他乡，再不和陈书见面。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
当天黄昏。
“嘟嘟嘟嘟！”
唢呐声尖锐刺耳，时不时还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铜锣。
李建国最初还挂着一抹微笑，随后逐渐蹙眉。
最终，他愤怒地攥起拳头锤了一下茶几。
然后迅速冲出房门，跑到院子墙壁大声咆哮。
“陈小子，你特么还有完没完？”
“噪音啊，给老子停下来。”
隔壁，唢呐声和铜锣声一齐熄了。
弱弱的娇啼声沁人心脾。
“李爷爷别生气，对不起。”
“我家炖了玉米排骨，您要不要吃呀？”
围墙上，小萝卜头探头探脑，眸子怯生生地露出一抹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