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无禅怒喝正欲追去,刚跃起,却被一折扇打落。骚包的紫衣侯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道:“我们两把老骨头,陪你们这帮小崽子玩玩如何?”
“两把老骨头!”唐莲瞳孔突然变成针尖大小,四处张望,那夜色之中,白衣极其醒目,抱剑矗立风中。
“老衲有一处地方想去,需要二位檀越陪同一番。”凭虚御空的无心,妖娆对着手中的两人道,“可好?”
“什么地方?”雷无桀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劫持。
“不好。”萧瑟被无心用手箍住,难受道。
“假正经。”无心妖冶一笑。
河,很大的河,北离西部的边境,居然有那么一条河流,河面没有结冰,依旧涌动。
萧瑟坐在河边的礁石上,喃喃道:“《逍遥游》有云,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大抵也是如此吧。”
“我也没见过如此的轻功,就这样抓住我们,奔了大半宿,也不带喘的。”雷无桀感慨。
“我们作为人质,却去夸那贼子合适吗?”萧瑟问道。
“人质?”一旁打坐的无心醒来,笑道,“两位檀越可不是人质,二位可是我亲手请来陪我去远游的客人。”
“嗯,确实是禽兽。。。亲手。”萧瑟懒懒道,“选择我们,莫不过是因为那憨货身受重伤,而我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老板。”
“身受重伤?”雷无桀不自觉地跳了跳。
“你一直在强催火灼之术,以自身为柴薪燃烧。”萧瑟道。
“是吗?”雷无桀不解。
“老衲愿效其劳。”无心一把将雷无桀摁坐在礁石上。
“你如何效劳?”萧瑟问。
“我还是听我老板的吧。。。。”雷无桀心中生怯弱弱道。
无心不语,一把抓住雷无桀的手,神足通开启,踏往那河面。
“嗯?”妖和尚秀气的眉头一拧,这雷无桀体内生气盎然,火灼之中隐隐约约又有一股生生不息的味道。仿佛他在青城山照晴峰上遇上过的道士一般。
“你去过青城山?”和尚眼睛一利,问道。
“没有。。”雷无桀道。
无心放下疑惑,在河面上疾驰,将雷无桀抛起,大力点向肩周大穴,又一掌轻抚他右臂将其翻面,又点上了灵台背心。
看到雷无桀就要摔入水中,他惊得大喊:“我不会水啊!!!”
却被无心一把拉住,又找了几个穴位拍去。
“世上真有如此轻功?”萧瑟有些惊讶,一个白衣和尚,在水面如同耍绣球一般耍偌大的一个雷无桀。抛起又接住,来回几次。
雷无桀吓得闭上了眼,不去看,就让那和尚这般“玩弄”自己的肉体。
无心抓住雷无桀的肩膀,突然一摁。
岸上的萧瑟也是一惊!此刻雷无桀与那无心,双双并立于水面上。
水面上行走,不难,萧瑟的踏云也可以。带着一个人,就不是等量齐观的了。
河面上的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尽管波涛浪涌,却如履平地。
雷无桀听着涛声,有些战战巍巍,下意识想往左边倒去,却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手心火热,本来焦躁的心,也安抚了下来,听着风声水响,莫名有种“渺沧海之一粟”的意向从心底生出来。
“呀,世间真有如老和尚所说的赤子。”无心惊讶道。
此刻雷无桀的心路历程已经从担忧到平静到目前的痛苦,额头冒汗的痛,仿佛要刺穿他的肌肤一般。
和尚一挥衣袖,一股紫气入手,竟然让那雷无桀自行站在了水面上。
紫气轻轻点入雷无桀眉心,和尚轻念一句:“破!”
二人脚底的河面炸开,雷无桀怪叫了一声,被无心捏着肩膀,踏着炸开的河浪跑回岸边。
“怎么样?”萧瑟对着回神睁眼的雷无桀问道。
憋了良久,雷无桀怒吼一声:“爽!”
“阿弥陀佛。”妖僧似笑非笑道,“雷檀越天纵奇才,一番运作之下,居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你说打通就是打通?”萧瑟冷冷道。
“对啊,和尚,你这让我一通舒服的,是什么功法。”雷无桀好奇问道。
“二位可知,少林寺有一门与《易筋经》同等级别的,名叫《洗髓经》”妖和尚笑道。
萧瑟大惊:“你。。。。”
“佛门绝学。老衲都曾翻阅过。”无心自信道。
“为何这样帮我们?”萧瑟问道。
无心拍了拍萧瑟的肩膀:“在场的,除了我那穷苦的苦行僧师兄,就二位穿着最为雍容了,一个青狐裘,一个凤凰火。实不相瞒,我要去的地方有点远,而我,没钱。”
萧瑟忽然注意到了,这妖孽和尚不再自称老衲,而是自称我。
“和尚,那你真的找错人了。”雷无桀苦笑,最穷就是我们两个了,我现在还欠我老板银子呢,“是吧萧瑟。”
“是金子!”萧瑟纠正道,“这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雷无桀,在霹雳堂或许有钱,但现在他没钱。至于我,我等他还钱了才有钱。”
又是一番鸡生蛋蛋生鸡。
“况且,挟恩求报的,你算哪门子佛门中人?”萧瑟懒懒道。
无心笑道:“阿弥陀佛,佛之一字已经说明人弗能成佛。再说了,我只是僧,不是佛。况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需要钱这是具体问题,找你们两个最华贵借钱这是具体分析得出来的结果。”
幼年之时,与那道剑仙的一番谈论,却被无心有意记忆在心中。
萧瑟吃惊,本想嘴遁他一番,怎么这和尚说得如此有道理。
“可谁曾想到,你们两个穿着最名贵的。却那么不争气。”
萧瑟一挥衣袖,那和尚露出媚惑至极的笑容,一句没钱,将其之前的高人形象全部打破。
东方天际白,和尚转头看去,在这冬日的晨间,这和尚竟然脱下上衣赤裸着胸膛踏入河内,放声咏唱道:
“我欲乘风而去兮,怜星以邀月。”
“我欲踏浪而行兮,跨凤以骑鲸。”
“我欲咏日而出兮,挟山以超海。”
“我欲乞天而活兮,与世同之。”
看着和尚身上挂着的水渍,在初升的太阳之下闪耀光辉,听着这几句类似《楚辞》的唱咏,萧瑟有些舒服,或许江湖也真有那么静谧的一刻。
洋洋日光之下,突然一箭飞来,插在岸上雷无桀不远处,箭尾抖动不已。跟着稀里哗啦如同蝗虫一般,倾巢而出的利箭泼面而来。
和尚赶忙从水中飞出来,抓住二人近岸前的反斜坡卧倒。
“什么情况?”雷无桀差点吃了一嘴沙。
“长弓追翼。”无心看着身后一岸密密麻麻的箭。
“百鬼夜行。”萧瑟附和道。
“什么意思?”雷无桀继续问,“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我就是没听说过。”
“北离境内,最有名的响马。”萧瑟道,“和尚,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天外天,大觉寺,雪月城,还有这响马,黑道白道你都能招惹。”
“响马咋啦?”雷无桀道,“小雷爷怕他?”
说完跳起来道:“你们先走,我给你们断后。”
“马贼们,你雷爷爷来了。”雷无桀大叫一声,打通了任督二脉,现在他体内不住的舒爽,正想发泄一番。
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雷无桀,无心居然一下子没能抓住他。
“憨货!”萧瑟低声怒吼。
“咱们先撤吧。”无心看着,那逐渐被马群围住的雷无桀,抓起萧瑟就跑。
雷无桀一跃而起,一掌按到了先遣部队响马的獠牙面具上,将其摁落马下。再蹬马背借力,连着踢翻了几个轻装响马,潇洒落地。
还不忘耍帅一个,侧头问道:“如何?”
却发现背后已经没人。
此时大地震动,似乎有万马齐奔。
“误会,嘿嘿,误会。”被马匪围在中央的雷无桀,陪笑道。
远处,无心抓着萧瑟,站在高树之上,看着被绑了双手的雷无桀被拖于马后,放声大笑。
“有必要笑得如此花枝招展?”萧瑟无奈道,花枝招展,本用于形容女子娇媚,却被萧瑟用于这个和尚身上,毫无违和。
“看,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被马拉起奔跑都拉不死。”无心指着远去的尘烟滚滚道。
“就不管他了?”萧瑟问。
夜幕降临,马匪大营。
“你要救那憨货,自己来不就行了吗?非要扯上我。”萧瑟被无心带到营地内某处帐篷外。
“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外面。”无心扒着帐篷观察道,“你且在这里等着。”
“谢了,不爱吃橘子。”萧瑟道。
“什么?”无心回头问。
“没什么。”萧瑟道。
“我去把雷无桀救出来。”无心说完,便拨开帐篷,往大营深里去。
“诶!”萧瑟刚想发牢骚,那和尚神足通已经让人看不到人影了。
“你把我丢在这里,我就安全了?”萧瑟牢骚低语。
刚说完,身边已经有一个戴着头巾跟獠牙面具,拿着弯刀架在萧瑟脖子上的人物了。
“我说我走错了,你信吗?”萧瑟无奈。
“原来不是跟那憨货关一起啊。”萧老板被推搡进了一处割裂感较为强烈的地方,喃喃自语道,“失策失策,早知道就用轻功跑掉了。”
为什么割裂?因为它很豪华,同时它又是一座牢房。
那响马将其关起来之后,便离开。
萧瑟百无聊赖靠墙,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动了动鼻子:“有酒香。。。”
隔壁竟然还有人!在这响马大营的牢房内还能喝酒。
隔壁牢房,声音响起:“兄弟,怎么进来的?”
发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千金台上输给了萧瑟一座山庄的敖玉!几年过去,成熟稳重了一些,如今却在这牢内自饮自酌。
两个牢房并排,隔着一堵墙,二人相互看不见。
人一受难,要是没有一起受苦的伴,多半会心态不平,此刻萧瑟发觉有那么一个“室友”,那还说得过去,便道:“我本来是一个客栈的老板,兢兢业业地经营我那雪落山庄,今天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被马匪劫了。”
“雪落山庄?”敖玉杯子一停,心中一动,身旁吱吱呀呀作响,“那他们为何劫你?”
“响马打劫还需要理由吗?”萧瑟慵懒道,“你也是厉害,在匪营的监狱里,还能弄到酒。”
“也是。响马打劫需要什么理由。”敖玉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对身上吱呀的声音说,“去,送去给隔壁的兄弟,也算同甘共苦了。”
那吱呀声咕噜从敖玉身上滚到桌面,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猴子,一身《西行游记》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打扮。
那猴子抱起酒杯,发现不好下桌,敖玉便接过酒杯,等猴子落地之后再递给它。
猴子极为通灵,瘦小的身躯能从牢缝中穿过,屁颠屁颠地向萧瑟而去。
“这也可以?”萧瑟接过酒杯,夸赞地看了一眼猴子,猴子做了一个后空翻,又在萧瑟的监牢内攀爬了牢门,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才跑回了敖玉身边。
“桂花酿啊。”萧瑟一口饮尽。
“我也送出过一座雪落山庄。”敖玉道。
“哦?”饮完酒的萧瑟,听到这句,慵懒的双眼,眼珠从左端眼角滑到右端。
“不知与兄弟的雪落山庄比会如何。”敖玉道,“有机会我也去你那庄子拜访一下。”
“如今的场面看来,是没机会了。”萧瑟懒懒道,“你呢,你是如何进来的。”
“说来惭愧,我到这边行商,稀里糊涂的就被劫了。”敖玉拿起酒坛,灌了一口道。
“看来,这马匪是不剿不行的了。”萧瑟建议。
敖玉大笑:“是啊不剿不行。”
与此同时,无心这边,抓了一条舌头,剥下来了面具,眼盈紫光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响马,问道:“你们寨子里,今天抓到的一个穿了一身红的少年,关在了哪里?”
萧瑟这边,隔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了动静。
萧瑟皱眉,动了动鼻头,酒味已经消散了,疑惑地从床上站起来,正打算轻轻推一下牢门试试严不严实,没想到却被一推而开。
走出牢门发现隔壁已经空无一人。
“大概是猴子过来送酒的时候,顺便开了的门吧。”萧瑟捏住自己绝美的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得了啊。南诀的人在北离边境之地养了一窝马匪。从南诀到这横跨了大半个北离。这边,应该是平西王的地界吧。”
美人庄内,白发仙与紫衣侯,只是出现了一下,拦住想要追出去的众人,两个高手,就将一院子的人给看住了。约摸等无心跑的不见踪影了,紫衣侯噼啪一打折扇,笑着与白发仙结伴离去。
千落大小姐一跃跃上墙头,看着发白的天际,娇怒了一声:“可恶,看不见人影了。”
说完又跳入了院内。
“莲,你跟我来一趟。”风波暂时平息,天女蕊拉住唐莲手,就往美人庄楼上走。
千落大小姐假装没看见,弹着枪刃跟无禅攀谈道:“我说大师,你这个师弟为什么那么邪性?还抓了我们两个人去。”
“阿弥陀佛,这个贫僧也不得知之。”无禅合十,对司空千落点头。
“无禅师傅,你这个师弟,不会把他们都杀了吧?”千落又问,“他们之中,可是有一个讨厌鬼不会武功的。”
“阿弥陀佛,师弟他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但是绝非好杀业之人。”无禅道,“所以贫僧可以担保,无心师弟绝不会屠戮被掳去的二位施主。”
“大师傅,你不是说你自小就被送到大觉寺修行。你这师弟被留在寒水寺了吗?你怎知如今的他是会如何?”千落大小姐毫不客气地说道。
“阿弥陀佛,千落施主说的有理,但是我那师弟从小就被我师带着,我师为人慈悲,耳濡目染之下,我那师弟应当不会很出格。”无禅道。
“况且,不止我师亲身教育,师弟还曾上青城山,让道剑仙前辈狠狠地点拨了一番,师弟如今还对道剑仙前辈半敬半畏,故其心性本不是坏的。”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良久大小姐金莲一脚踢起银枪,选了一匹马,翻身驾马出庄。
“女施主!”无禅没反应过来,大小姐已经冲去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