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在何景渊几乎只手遮天的地方,她又能躲多久。
这种惶恐不安的日子,也不是她想要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白慕时仅用了几秒就下定了决心,转身连续穿过几条街,换好了一身新装扮,戴上帽子和口罩,坐上了回圣都的大巴车。
最后再做一件事,就回去看爷爷,将她的生活拉回正轨。
她和何景渊将来会是怎么样,就交给命运吧。
冬装的肥厚宽大遮盖住了她的纤瘦身材,加上帽子和口罩的加持,将自己伪装起来并不难。
一上车,白慕时就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将自己大半个身躯掩在收拢起来的窗帘后。
许是前两天的浑浑噩噩释放了她的精神痛苦,此时坐上一路颠簸的大巴,头脑反而愈发清晰了起来。
那天在电脑里看到的照片,一张张在脑海里浮现。
如那个电话里所说,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即便与自己的认知相背离,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八壹中文網
可他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纵容……
火灾醒来后的第一眼,便是他眉目柔和的样子,他喂她喝粥,给她提供住处,挑选文具,若这些都是他装出来的,那他所求为何?
以白慕时的身份,除了会些计算机技术以外,真的就只是个普通女孩儿罢了,而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必要装成温柔绅士的样子接近自己?
这个问题萦绕在她脑海,像是系了死结的线团,怎么也解不开。
白慕时沉默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视线触及前方几个面带凶煞的男人后,慌乱地收回。
大巴车很快停下了,刚刚看到的几个男人上车来,其中两人像巡检员一样,从前向后一个个乘客的核对样貌。
另两个男人一路走到车尾,看样子是要从后向前核对。
白慕时故意别开脸,没有与他们对视,在那男人开始盘问她身边的乘客时,手脚利落地拧开一瓶水,拉下口罩开始猛地向口中灌。
下一秒,男人将目光转向她,语气不善道:“脸露出来看看。”
白慕时装作喝水中途被吓到的样子,捂着胸口一直猛咳,五官扭曲到变形,喷出来的水溅到那男人身上,引起不满的暴吼。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知道有人问话的时候不要喝水吗?恶心死了!”
男人紧皱着一张脸,双手一起用力,想拍掉身上的水渍。
白慕时哑着嗓子道歉:“对不起啊,我感冒了,医生叫我多喝水。”
说着还躬下身子,作道歉状,遮下了半张脸。
男人听她说感冒了更生气了,抬脚走回前一排座位,“感冒了还出来乱跑,害人精。”
说完,阴沉着一张脸核对前排乘客的样貌。
白慕时赶紧将口罩拉起来,装模作样地又咳了两声,靠在角落里。
忐忑地等一车人都核对好以后,几个男人下车,大巴重新启动,才将提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大巴刚刚开起来,车上就掀起一片议论声。
“他们是干什么的?警察抓嫌犯吗?”
“不是哦,我听说是有个千金小姐离家出走,跑到我们镇子上了,今天下午三点开始封镇排查,我们这是最后一辆出镇的车了。”
“啊?小孩子闹个脾气,打一顿就好了,怎么搞这么夸张?”
“大户人家的事我们哪懂啊,前面的司机是我老公,我赶着去医院做产检今天必须走,这趟车是他好说歹说,上面才让开的,不然今天你们都出不去。”
“哎呀,那我是沾了你的光了,我去学校看儿子,过了这两天得等一个月。”
……
白慕时一双眼阖着,听着她们的话,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封镇排查……
阿渊,我们的关系怎么变成了这样……
大巴是晚上八点多到的圣都,下车后一阵冷风袭来,使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随手拦下一辆车,让司机带她去一个黑网吧,不用身份证明的那种。
司机咧嘴一笑,了然般点点头,“背着父母出来偷玩的吧?小孩子还是得好好学习,少玩游戏,不然长大了就只能像我一样,坐不了办公室,只能到处拉活。”
话痨司机自嗨地说了一路,最后把她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居民楼下。
指着其中一个又窄又小的店面说:“现在管的严,我只知道这家网吧不要身份证明,包宿的话泡面里还免费加蛋。”
“工作归工作,作为长辈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少玩游戏多学习知道不?”
白慕时递给他一张红色大钞,对着他无力地浅笑了一下,“谢谢师傅,不用找了。”
说完,推开车门就下车了。
前面的司机还在说自己的,手上翻动着零钱包,直到人都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不用找了。
随后启动车子感叹道:“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爱玩游戏就玩吧,长大继承家业啥都有了。”
司机说的没错,这家网吧不要身份证明,还免费给她的泡面里加了蛋。
白慕时打开电脑,在里面搜索了一个名字。
葛天华。
这是她在何景渊电脑里看到的名字,炸鸡店火灾事故的真凶。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引发那次火灾的不是偶然间的燃气爆炸,而是叔叔阿姨被害后的毁尸灭迹。
前年夏天,店里新进的一批鸡肉做出的炸鸡,吃坏了几个客人的肚子。
安叔叔毅然决然地扔掉了那批鸡肉,连夜进了一批新肉,忙活了一天一夜没合眼。
她以为那次事件很快就过去了,没想到安叔叔私底下找到那家公司,要求他们扔掉全部变质鸡肉,对所有客人负责,否则就去举报他们。
这事来来往往纠缠了半年多,在安叔叔即将送出举报信的前几天,被人秘密杀害了,连同冯阿姨一起。
随后一场大火,掩盖了一切痕迹。
罪魁祸首就是那家公司的老板,葛天华。
这是何景渊隐瞒自己的事情里,最令她伤心的一件。
他明明知道自己多在意叔叔阿姨的离去,也明明早就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一直隐瞒事实,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