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时是真的被囚禁了,温水煮青蛙式的软囚禁。
她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晴天那边的工作已经被辞掉了。
白梨正是发展扩大的关键时期,她提出过想接一部分业务回来做,何景渊没有正面回复她的问题,她也就没再提起过。
顶楼逐渐添了很多娱乐设施,连健身器材都搬了进来,何景渊在闲暇空隙,也会带着她到外面走走。
小柯每天来送两次饭,早上把小十元带来,晚上接走。
那次之后,何景渊没再提起结婚的事。
她以为结婚只是他在特殊时期的随口一提,现在关系缓和就不在计划内了,却在某次去书架上拿书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办公桌上散开的婚纱设计稿。
手绘的设计稿,笔画带着些稚嫩,旁边还放着铅笔和橡皮。
视线扭转,瞥到旁边垒起的一摞文件上,一张被掩映着的淡蓝色文件,写着“结婚”两字。
白慕时抬手抽出了那份文件,是一份一式两份的结婚协议书。
里面承诺男方的个人财产在婚后全部划归女方,对男方行为做了诸多法律约束,对女方利益做了充分维护。
最后两条是不得以非不可抗力原因申请离婚,双方签字后协议立即生效。
何景渊已经在两份协议上签好了名字,只剩下女方签名处和协议日期还空着。
白慕时拿起这份协议看了许久,心绪复杂。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状态呢?
说是谈恋爱,却没有谈恋爱该有的轻松,反而时时压抑。
说是矛盾期,他们也没有真的吵起来,只是话少了很多,笑容少了很多。
这一刻,何景渊的心意,她已经没有怀疑了。
这些日子,他将所有空闲时间用在自己身上,细心到窝心,每晚抱着她睡,几次险些擦枪走火,却不曾强迫她分毫。
时常无意间的一个抬眼,便跌进他深情含笑的眼眸中。
无疑,他们是相爱的。
但是以这样的状态进入婚姻生活,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样纠结的关系,根本无法面对家里人的拷问和审视,她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相爱的人,没有阻拦,也难以顺利进展,也是件令人无力的事。
白慕时不哭不闹,乖巧得出奇,但她终日郁郁寡欢的样子还是令何景渊心痛。
看她一个人站在窗前,背影单薄孤寂,仿佛一缕抓不住的风,他便会上前大力地将她禁锢在怀里,以此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终于被关在顶层两周后,何景渊同意她和白梨的人进行一些接触。
黎清颜最近公司和医院两边跑,忙不开,宋麦代替她过来汇报工作,带来了一些公司新接的订单,讲了些最近发生的趣事。
看到公司业务飞速做大,白慕时心中是有些慌乱的,她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公司扩张到原来的两倍有余。
不过有黎清颜坐镇,每个项目都进行得井井有条,让她稍稍安了心。
宋麦过来的这几天,白慕时的笑容显而易见地变多了,每天一大早就期待着她带来的新消息、新鲜事,起床时间越来越早。
这天早上七点,何景渊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白慕时起床洗漱好,早早地就忍不住要出去等着,在打开休息室门的瞬间就听到了宋麦的声音。
“还好学姐没有追问,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突然之间这么多订单涌进来,心里对她越来越愧疚了。”
接着一个男声响起,是沈于淳。
“你从一开始就是何总安插到白小姐身边的人,只对何总的命令负责就好,没必要有多余的负担。”
“这些订单都是分散到各个小公司送过去的,不会被发现,只要白小姐不闹着要离开,何总不会动白梨的。”
宋麦深深叹了口气,接了一句,“但愿如此吧,我也是白梨的一份子,不想看到它就这么被牵制住,也希望学姐真的能获得幸福。”
白慕时瞳孔紧缩,脸色瞬间苍白,扶在门把手上的嫩白手指不受抑制地颤抖。
原本就脆弱至极的心口,再次裂开一道缝隙,有冷风钻进去在里面肆虐,吹得她一阵阵瑟缩,难以呼吸。
宋麦一开始就是何景渊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所以她才莫名其妙地缠上自己,从图书馆到白梨。
她是白梨的业务经理,给公司带来了将近一半的订单,几乎是握着白梨的命脉,这些竟然都是一个圈套……
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接下来的几天,白慕时没再见宋麦。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看似活泼烂漫,实际走的每一步都在算计自己的人。
白慕时又恢复了终日郁郁寡欢的样子。
宋麦依然会过来送一些订单和业务信息,几天下来攒了厚厚一摞需要签字的文件,由何景渊一起带进休息室给她签。
这些都是黎清颜把关后,交给她签字的项目书。
得知这些都是何景渊安插进来的订单后,她再也没有兴趣一个个仔细去看,只捏着笔,机械地一份份签字。
她又能怎么做呢,白梨是生是死都不过他的一句话罢了。
比起强硬抗争,将白梨冲击得七零八落,不如承下这些,给勤勤恳恳跟着她的员工一个交代。
白梨是她的,但不只是她的。
这天,向来忙碌的何景渊反常地在旁边看着她签字,静静地站了很久。
文件签字过半,白慕时忽地停下了笔,一动不动地僵了一瞬,脑子里飞速地闪过了某个画面。
何景渊呼吸微滞,举步上前接过她签好的一摞文件,压低声音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白慕时晃过神来,慌忙地抬手在那摞文件上按了一下,却只按到了空荡荡的桌面。
转头,面容平静地看着他,“那里面夹了东西对吗?”
语气淡漠到仿佛只是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何景渊盯紧她的眼,从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却无端的令人不安。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话到嘴边咽下,选择了和盘托出。
“嗯,我们的结婚协议书。”
只要再把日期填上,他们就是夫妻了。
许久,白慕时抬眼,平静无波地回视着他,淡淡道:“阿渊,我很爱你,可是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目光明明并不摄人,却令他心中狠狠一痛,仿佛不抓紧便会转瞬即逝般淡漠无痕。
何景渊心下慌乱,上前将她拥在胸口,声音微颤着安慰道:“阿时,我们会回到过去的,这边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我会让你比以前更开心的,相信我。”
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白慕时失了力气一般任他抱着,眸子里失去了光泽,只余涣散得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桌面的文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