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江东之地,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独孤盛,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都,杨广看着面前顶盔贯甲的独孤盛声音很是低沉的道,夹杂着一股别样的怒意。
“陛下,骁果军已经不稳,如果再不做决定,就晚了!”独孤盛抬起头道。
“已经晚了。”杨广暮气沉沉的道,“但朕,不想回洛阳,更不想回长安了,就让朕,死在这江都吧。”
“陛下!”独孤盛猛地抬起头。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杨广起身走到殿门口低声道。
“四天后。”
杨广闭上眼,半晌后才睁眼道:“独孤将军,明天你带着皇后和皇子公主他们去郊外踏青,一直踏青到长安去。”
“陛下,李渊贼子也许会放过公主,但绝不会放过皇子们的!”独孤盛低声道。
“如果朕给他传国玉玺呢!”杨广猛地转身一甩袍袖,“李渊是什么人朕更清楚!如果没有传国玉玺,朕的皇儿过去那确实是羊入虎口,但如果有传国玉玺,就不一样了。而且,到时会有人劝阻李渊的,不用担心。”
虽然不知道杨广的信心从何而来,但独孤盛知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了。
“朕就算死,也是大隋的帝王!那些乱臣贼子就让他们作乱吧,但发现他们除了得到一个弑君的名声其余都得不到外,朕真的很想看到他们那脸色啊!”杨广说着说着突的大笑起来。
“独孤盛,去把虞世基召过来吧。”
“是,陛下。”
不一会儿,虞世基就到来了。
“虞卿,陪朕对弈一局吧!”杨广淡淡的道。
虞世基大吃一惊,要知道这里可是群臣议事的地方,怎么陛下竟然让在这下棋?但很快,虞世基就在心里苦笑一下,这位陛下早就破罐子破摔了。算了,随他吧。
殿门,缓缓的关上了。
很快,一局棋就到了中途。
虞世基额头的冷汗沿着两鬓缓缓的流下,棋盘上,他的黑色大龙已经被白棋彻底包围,无力回天。
杨广随手一拂,将棋盘扰乱,淡淡的道:“独孤盛将军,外面还有不相干的人吗?”
“没有了,陛下。”独孤盛淡淡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似乎带着一股血腥气。
右手轻轻的拍了下棋案,杨广双眼微微眯了眯,殿门缓缓的打开,独孤盛捧着御用文房四宝走了进来。
“虞卿,替朕拟一道旨意吧。”杨广淡淡的道。
“遵陛下旨。”
喉咙耸动了几下,虞世基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有种预感,这道旨意,搞不好能彻底葬送大隋!
研好墨汁,摊开空白的诏书,还没等虞世基问要写什么旨意,却只见杨广右手一翻,传国玉玺突的出现在手里,然后狠狠的盖在了空白诏书中间。
“诏书上就写三个字吧,致李渊!”杨广叹口气道,一种似乎说不清的落寞。
虞世基迅速写好,然后见独孤盛待墨迹干后迅速的收好诏书就退了出去。
“虞卿,和朕的棋局,还没下完呢?”看着殿门缓缓关闭,杨广一甩袍袖道。
“陛下,您究竟是何意啊?”虞世基终于承受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泣道。
“大隋的天下,是朕的,也只能亡在朕的手里!”杨广拈起一枚白棋,狠狠的落子在天元,“朕只是懒了,但别以为外面发生的事情朕不知道,就把朕当聋子和瞎子!李密?窦建德?杜伏威?宇文化及?他们也配来争夺这天下!
大隋的天下,六分亡在朕手里,四分亡在世家手里。没错,朕是好大喜功,朕是滥用民力,朕也难听逆耳忠言。以至于张须陀战死,杨义臣自焚,大隋天下……呵,罢了。”
说到此处,杨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身上带着一丝的萧索,一丝的凄凉,一丝的,悔恨。
“陛下,江都还有十万骁果军,只要陛下……”
挥手不耐的打断了虞世基的劝谏,杨广大度的笑笑道:“大隋的天下已经亡在朕的手里了,估计以后,朕的棺木上,也会写上昏君、暴君吧。虞卿,朕做的这些宏图大业,一半是朕的野心,另一半,则是为了尽灭山东世家!”
说到最后,杨广拈棋的右手猛地青筋暴突,显然怒到了极处!
“知道为什么杨勇会被废吗?”杨广低声道,“其实,朕那大哥被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杨勇忘了他的出身,忘了杨家的艰辛,跟世家的人走的太近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朕那些做样子的贤孝朕那成了精的父亲大人真的看不出来?他需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借口。
不过,父亲大人没想到朕的性子是这样,之所以我父亲大人后来又起了重立杨勇的念头,是因为我那大哥也意识到了他被废的原因了。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想到朕能下狠手,也敢下狠手。皇位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朕怎么会放弃!”
虞世基心头一颤,原来当年杨勇被废的原因和世家有关。仔细一想杨坚时期的各类举措,无不是冲着世家而去的,杨广当政也是如此。当然,世家也不甘心被削,才有了地方官的种种“配合”,才有了现在的乱世!
“那些横征暴敛最起劲的官员,都是世家的人,只不过,从姓氏上,看不出和世家一丝一毫的联系!”杨广悠悠的道,“一切的骂名,皆在朕身尔。”
“陛下,所以您给李渊……”
“李渊也是我们关陇集团的人,对于山东世家,他不会留情的。”杨广冷冷的道,“朕就算死了,大隋就算亡了,朕也不会让那些世家好过。黄泉路上,朕或许能等着那些世家一起来陪葬!”
虞世基的身子一颤,抬眼看向了杨广,只见杨广正含笑看着他。
“陛下……”
“朕,其实该收敛一下的。”杨广突然很是落魄的道,但却又激昂起来“朕有千古一帝的雄心,还有阿耶留下的财富。只要使用得当,朕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始皇帝!可是,朕做不到,朕的大业,为什么不能在十年内完成?为什么!”
虞世基缓缓垂下头,陛下,汉武帝收东瓯、平南越、通西域、逐匈奴等一些列大业可是差不多用了三十多年,陛下您想在十年内完成,可能吗?以文景之积蓄,汉武之雄才,汉武在晚年都不得不下罪己诏予天下休养生息。陛下,您有雄心壮志,可问题是,您真的不是秦皇汉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