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秒短暂,又分外漫长。面对面而坐的两人,靠着眼神交流着此时心里的想法。别说,这种感觉真怪奇妙的,明明没有出声,但就是蹦生出自己看懂了对方意思的迷之自信。
周乐宁看着闵弦乐,接着视线瞥向斜上方的红色数字,过了一会儿又望回闵弦乐,好像是说:这个关卡里一定是有破解方法,不可能让玩家就这么躲着,一直躲到最后全员淘汰。关卡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短,但或许本来破解这个局的时间就只需要花费这么短,只是现在的情况让身为玩家的我们没有空隙去思考和顾及。
闵弦乐也不确定到底自己有没有理解对,他眸子亮了亮,食指中指做出螃蟹钳子的动作,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外面,表示:也许那个方法很迅速也很简单。只是我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在生死时速的争夺里忽略了。
周乐宁缓缓点头,看起来像是看懂了并表示赞同。
很快,怪物屠杀的时间过去,属于玩家们的时间再次降临,此时躲猫猫已经进入第三轮。
闵弦乐和周乐宁赶紧从桌底下钻出来。
在一分多钟的时间里,要确认死物所指的方向,要比其他玩家先一步寻找安全的躲藏地,更要找到破解方法,这意味着每一秒都十分宝贵。
那个刚才打他们俩主意的壮实男人,此刻正趴在第二排跟第三排的过道间。他被怪物拦腰刺穿,口吐鲜血,半边身子融进地板里,而他的手,便指着闵弦乐和周乐宁所躲到这桌。
看来下一轮这里不能再躲了。
“我们以最快速度排查死物指的方向,尽量挤出时间。”周乐宁语速虽快,音调却很沉稳,他安排道:“然后弦乐你守着,我看其他地方。”
闵弦乐点头:“好。”
说着,两人动作利索的分开行动,一一查看刚才那轮牺牲者的位置。上一轮两个牺牲者、人体模型还有那只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也就是一共有四个死物指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加上趴在过道里的那个壮实青年,这轮至少死了五个人。
也就是说这一轮一共有九个死物,需要排除九个方向。这种情况,就算有纸笔去记已经够混乱的,更别说现在没有纸笔,只能凭想象力在脑中画出每条死亡线。
再加上这里环境很是昏暗,不断闪烁的红光不仅晃人眼,还乱人心,难度真不是一般大,只要一恍神,记忆很容易就出现偏差。
也好在他们俩无论是记忆力,想象力还是反应力都比普通人好些,脑子还能应付得过来。
而且刚刚躲在桌子底下的时候,闵弦乐就已经在脑子里反复熟记上一轮死物所指的方向,几乎已经能自动脑补出一张指向图,而周乐宁也跟他一样,肯定事先做足准备,所以相对其他人,他们俩要更加轻松。
趁着其他玩家还没出来,两人眼观八方,十分快速的从两边起开始查看情况。
周乐宁去往后排,而闵弦乐则从前排开始。
视线迅速地在每张桌子底下扫过,就在他们旁边那桌,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就死了一个玩家。
这桌子底下原本躲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被判定成死物前路的第一个活物,被怪物拖了出来,沐浴在血水中。尸体的一半融进地板,手则指着右边的方向。
而另一个人现在正捂着嘴,挤到桌子最里面,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见到闵弦乐的脸,他好像总算是回过了神,摇头晃脑连滚带爬爬出来,趴在一边干呕。
闵弦乐把尸体指的方向记在心里,排除了右边的位置。他抬眸,继续看下一个点。
前排还有一个,刚才另一声尖叫是从第一排左侧那张桌子那儿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其他幸存的玩家们见到有他们出来了,也纷纷从桌底下探出身。
刚才时间有限,根本就不够他们去找安全地,大部分人都靠运气或者蛮力存活到这轮,但很明显,接下来的安全的躲藏地更少了,不会再有运气给他们挥霍,必须得比别人更快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都怀着这种念头,玩家们爬出来后,一个个便跟着急躁起。
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很宽阔,二十多个人在这里都得遵循你死我生的准则,便相互推搡,谁也不肯让谁,要确认尸体的方向更是难上加难。
“呜呜麻烦让一下,让一下。”
“刚才那惨叫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好像那边,你看看那边吧。”
“他妈这红不拉几的灯能不能别晃了眼都要瞎了。”
“靠,别坐地上挡道啊,找死啊!”
正在干呕的人被人噗通一下推到地上,后面的人当然不管他死活,甚至直接踏着他的背跨过去了。那人这才从干呕中醒悟,也没空追究是谁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只能“哎哟”叫了几声,抹着撞红的鼻子立刻爬起来。
一切如同被搅拌中的浑粥,咕噜咕噜冒着焦躁的热泡。
………
闵弦乐来到第一排,第一排死去的是个身材消瘦的青年。
蹲下身,便看到那青年的半边身体已经融进地板中。可他的姿态很是扭曲,他的整个身体明明应该是向着后面,也就是朝向闵弦乐他们刚才躲着的第二排方向,可他的上半身却以诡异的姿态扭向正后方,朝向讲台的,身体几乎对折成两半。
青年双手合掌,失去光芒的瞳孔放大,一副祈求的模样。
而躲在这里的另一个人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姑娘,她趴在青年的尸体上一边啜泣,一边呼唤青年的名字,好像像要把沉睡的人唤醒。
可谁都知道青年已经死透了,慢慢地,她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比不过四周嘈杂声大,很快就淹没在里面。
瘦弱青年和丸子头姑娘穿着同款衣服,衣服上都有个凯蒂猫的图案,看起来像是对情侣。
按照规则,怪物只会杀死死物所指前路的第一个活人,青年躲在了外侧,被护在里侧的姑娘只能见证自己恋人是如何被怪物拖出来杀害的。
闵弦乐闭了闭眼,想张嘴说点什么,却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时间还剩下五十秒。”周乐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确认完了,来到自己身边,他看着趴在恋人尸体上的姑娘,声音不重不轻,道:“怪物很快又要来了,他肯定不想成为那个向怪物出卖你的人。”
他是说给姑娘听的,可那姑娘没什么反应,就这么趴着一动不动,也不哭了,好像此刻周围的嘈杂纷扰都跟她无关。八壹中文網
周乐宁看向闵弦乐,缓缓摇头。
没办法,他们此刻也自顾不暇,只能继续把精力放回到自己身上。
根据周乐宁确认这轮后排被淘汰的玩家所指的方向,快速在脑里确认方向线,思绪避开那些象征着死亡的线,在脑中地图里到达安全点。两人核对以后,很快就找到了这一轮可以躲藏的勉强算安全地方。
第五排的最左侧。其他玩家都还在到处看,那里现在正好没人。
两人便立刻过去。
闵弦乐拍拍桌子:“行,我守着。”
“我再看看看别的地方。”周乐宁点点头。
有了确保的安全地,便有余力可以去思考那些刚才没空去考虑的东西。
接下来,周乐宁一边关注着闵弦乐那边的情况,一边沿着墙边摸索那些密闭的窗户。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窗外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每一扇窗都跟窗轨紧密得像融合在一起,根本没办法打开。
他又往门口走去,同样的,推拉门也被封得死死的,不像是能打开的样子。
地板也好,杂物铁柜也好,刚才他已经仔细看过了,都不像是有出口的样子。
看来“找出口破局”这点应该行不通,剩下的就只能是从规则主题上去想。周乐宁在心里想着,在一片嘈杂纷扰中,往实验课室后面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只剩下二十秒不到,等到了下一轮便只剩下六十秒,如果再找不到方法,接下来就只能等全员上天了。
周乐宁看着后面的杂物,眸色沉沉,陷入思考。
视线落到那个诡异的人体模型上,缓缓往下,又落到人体模型下站着的推车。
那人体模型的脚被粘死在推车上,可推车下的轮子,只要解开锁扣,就可以在原地进行转动。
怪物会杀害死物前路的第一个活物,那如果第一个活物就是怪物本身呢?其他尸体都被融进地板里,无法改变方向,只有这具人体模型可以活动。
无形的怪物,如果看到了自己的话……
那一刻,灵光闪现,周乐宁猛然抬头。
他想他好像找到方法了。但现在时间所剩无几,不够去解开轮子下的锁扣,周乐宁转身,赶紧回到闵弦乐身边。
*
另一边,闵弦乐站在桌前,守着他们找到的安全地,看着其他玩家奔波、争夺。他能感受到有的人对自己虎视眈眈,但那些人看了眼周乐宁的方向,终究没敢过来。
他看着看着,眼神不自觉的瞥向前排,那个丸子头姑娘大约是还趴在青年身上,看样子是彻底放弃了生的机会。
想到青年的死状,闵弦乐倒是有些疑惑。
那青年的尸体对折,朝向截然相反的两个不同的方向,双手甚至还做出了合掌的姿势。
这怪异的姿势总不可能是怪物摆的姿势。除非是他本人的意志,否则不可能是这种扭曲的死相的。
这也就是说……他在临死的那一刻,身体被撕开的那一刻,强行忍着痛苦让自己扭了个方向?
让自己朝向没有人躲着的讲台,而没有指向闵弦乐他们躲着的那桌。这是为什么?为了剩下来活着的人?
“……”
闵弦乐愣了几秒,忽然好像有点读懂了。
他不是临死为躲在后桌的人争取生机,而是想为恋人争取生机。这个青年在赌很微小的可能性,用这种方式祈求躲在自己后桌的人能够看懂自己的“心意”,帮一帮被留下来的姑娘。
就在这时,那个姑娘终于有了其他反应。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催促道警报声中,脚步虚飘地走向课室正中央。那里正站着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他们在热烈讨论着什么。
姑娘尖声道:“是你们害死的他,把他还给我!!刚才明明是我们找到的,你们把我们俩从桌底下拖出来,为什么,凭什么。”
那两男人正忙着,没空搭理她,其中一个说:“呵呵谁叫你们俩瘦儿吧唧的,一边去。”
另一个一把推开她,说:“别理她了,盯着那几个一看就特别自信的,看看找哪儿躲,没时间了。”
姑娘跌坐在地上,目露疯狂。只剩下十秒不到,她取下别在丸子头上那个好看的装饰尖发卡,藏在身后,喃喃道:“……大不了,大家都同归于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