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正丰对尹承宴了解不深,只知道这小子含着金汤匙出生,钱多到八辈子花不完,这么些年,对虞欢可算是一心一意。八壹中文網
奈何自己跟虞欢完全没有父女感情可言,否则早就想办法逼她嫁过去了!
只要进了尹家的门,要什么没有?
再趁年轻努力生个一男半女,将来不管尹家的还是关家的,不都有一半儿是虞家的?
说起前妻秋韵宁,虞正丰自觉遗憾。
人是漂亮的,也是才华洋溢的,可惜脑子有问题,不懂得变通。
虞正丰短暂而清醒的爱过她,之后只剩下源源不绝的怨愤。
每次看到秋韵宁灵感一现,仅凭寥寥数笔勾画出足以惊世的作品,同为建筑系出身的他就会感到强烈的自卑。
江雪跟她比,毫无疑问的俗不可耐。
可只有沉浸在江雪的温柔乡里,虞正丰才能找回身为男人那点可笑的尊严。
他什么都知道。
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秋韵宁啊,是个好女人……在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虞正丰总算说了句人话。
不过很快他就醒然过来,选择性的附和尹承宴的那个目的。
“囡囡从小跟她,和她感情很深,你从她入手是对的。不过我和江雪在一起后就与她断绝了往来,秋家防我跟防贼似的。”
虞正丰复杂的笑:“况且她都去国外好几年了,真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没联系。”
他要早知道女儿会嫁进顶级豪门,也不至于丢掉西瓜,去捡那粒眼睛都快看不见的破芝麻。
尹承宴显然不满他这样的回答,折起眉头道:“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以前的总该知道些许吧?”
虞正丰端得小心翼翼:“以前?”
尹承宴开诚布公:“准确地说是三年前,造成江雪身亡的那场车祸,我找私家侦探查过,很有可能是秋韵宁做的。”
“秋、韵宁?”虞正丰表情微变,双手不安的在腿上摩挲,不可置信的笑了笑,摇头否认:“不可能……怎么会呢,她都不会开车。”
尹承宴展开左臂挂在沙发靠背上,眼色怀疑的将他凝住:“那如果我告诉你,秋韵宁在车祸发生前的一年考取了驾照呢?是南城附属医院精神科主任给她开的康复证明。”
“是吗……”虞正丰哪里知道真假。
不过正式离婚后的那两年,秋韵宁确实恢复得很不错。
有一次他在街上老远的见到她,当时阳光明媚,笼在她身上,她穿着职业装,怀里抱着几只图纸筒,健步如飞,神采奕奕。
路人与她擦肩,过后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那可以称之为美好的画面回荡在虞正丰脑中,竟然无比清晰,他不禁改口道:“或许吧……”
言罢回过神,对上尹承宴冷静的视线,他连忙又辩驳:“我不是那个意思,以我对韵宁的了解,就算和阿雪起冲突也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
话到这里都不叫前妻的全名了,而是语调柔软的……韵宁?
单单只听这一句,真的很难把他和抛妻弃女的渣男联系在一起。
尹承宴比他还要寡情,至少此刻表现出的是这样:“只是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年你与江雪的感情走到尽头,而你的女儿在我的庇护下即将飞上枝头,你想从中捞好处,执意要与江雪分手,重新追求秋韵宁?后者念及你们之间还有个女儿也动摇了。于是江雪暴走,开始针对秋韵宁,千方百计毁掉她刚有起色的事业?”
虞正丰听得直冒冷汗:“阿宴啊,有些话不能乱说……”
尹承宴没有理会他明显的不安,继续主观揣测:“两个女人约出来摊牌,谈崩了,车祸的事发地点又那么巧刚好在美术馆附近,迷失在感情里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认为呢?”
肇事车辆至今没有找到,根据法医报告显示:江雪全身几十处骨折,脾脏严重破裂,造成可怕而迅速的内出血,短短几分钟内便没了生息。
由此判定,当时她受到至少120kmh的剧烈撞击。
肇事者要她性命的决心可见一斑……
阴云笼来,遮住窗外那片稀薄的阳光,还没完全散去装修味儿的样板房内,可见度就这样暗了下来。
空气愈发稀薄,令人呼吸困难。
虞正丰勾着背,头颅低垂,眼神闪烁得异常激烈。
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一下下的抽搐着,似乎想向内收拢,抓住什么……
可同时,他又在极力的克制这个举动。
一如极力隐瞒某个尘封三年的真相。
到这里,尹承宴几乎可以确定。
于是开口,控场,完成今天的闭场秀
“我在看卷宗的时候,还想过帮凶的问题。”
“不过我对你们中年人那些过时的感情故事不感兴趣,破案缉凶是警察的责任。”
“由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女儿,能够乖一点,呆在我身边。”
“不论你还是秋韵宁做的,对我来说差别都不大。”
“我身后的两个家族不允许我的女人有任何污点,你说,这是不是很麻烦?”
“既然你拿不出秋韵宁的把柄……”
虞正丰猛地抬起头来,惊恐道:“我确实拿不出你想要的那种东西,你也说了,万一警方查出这件案子跟我或是秋韵宁有关系,你会很麻烦。同样的,我被赌场的人带走,传了出去,上了新闻,也会、也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对不对?”
尹承宴不可置信的笑:“你在威胁我?”
“不不、我怎么敢呢……”虞正丰低下头,回避面前来自年轻男人凌驾又鄙夷的目光,“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我也是想帮你的!”
一张支票,推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开头的数字是1,后面跟着……7个0?
虞正丰看不懂了,茫然的望尹承宴。
这钱是给他的吗?
如此说来,他不会被赌场的人带走了,对吗?
尹承宴站起来了,整理着西装外套,高高在上的姿态,颇不耐烦:“秋韵宁人在国外,你却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虞正丰可是虞欢的生父!
“这些钱你先拿去花,悠着点,不够了再问沈秘书要,别搞得像这次这么难看,你可以不要脸,但我要。”
尹承宴说完朝电梯那边走。
虞正丰捏着支票,踉踉跄跄的跟上去。
跟了两步,尹承宴烦躁的停下转身:“跟着我做什么?”
不等虞正丰开口,他恍然一瞬,失声嘲笑:“没有分两次打钱,我是诓你的。”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
握在手中的权利用于不用,取决于他的心情。
黑白是否被颠倒了,谁才是车祸的主谋,那都不重要,维护正义是警察的事。
对于尹承宴这样生来就站在阶级顶端的天之骄子,个人利益永远是他的优先级。
只要虞正丰明白这些就足够了。
他的那些心机城府,玩弄女人、骗取钱财的花招,在尹承宴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对我女儿,是真心的吗?”不知道为什么,虞正丰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飘渺可笑的问题。
“真心?”尹承宴难抑的笑了,反问他,“你有心吗?”
从样板房到小区外,五分钟不到,虞欢已经先一步离开。
自己开车走的,那辆空运回来的阿斯顿马丁,之前让保镖开着跟在宾利后面,因为要解决虞正丰跟赌场的纠纷,就停在了小区入口。
沈彧在楼上转账时接到保镖电话,虞欢连人带车早没影了。
还不许跟。
“去片场了?”尹承宴不确定。
微博上还在舆论大战,记者到处都是,片场更多。
上飞机前,虞欢就说了这两天家里呆着,哪儿也不去。
还有离开机场,她吩咐夏宇、何又欣开保姆车到影视城兜两圈,防的意思明显。
所以她去片场的概率不大。
偌大一座南城,尹承宴不说能只手遮天,想要清楚准确的掌握一个人的行踪,并不是难事。
沈彧为他打开宾利后座的车门,掂量着他的脸色询问道:“要不要锁定车的定位?”
作为尹先生车库里最昂贵的玩具,全球定位系统,它值得!
尹承宴盯着空荡荡的后座,眼神都直了。
在他美好的想象里,解决完虞正丰那档子破事,虞欢应该和自己一起离开,他来开车门,她先坐进后座。
然后回家。
或许在路上经过大型连锁超市,他们还可以去快乐购个物,买点不健康的零食。
回家之后腻在一块儿打游戏、看电影,做点爱做的事……
也不知道这两天大白独自在家过得怎么样,虞欢说提前给它预定了专门的遛狗服务,但哪里有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好?
近在眼前的小团圆,破灭了……
沈彧见他半响没反应,冒死唤了一声:“尹先生?”
“算了。”尹承宴回过神,都弯身准备钻进车里,人是一顿,又收回身形,对沈彧吩咐道:“继续派人盯着虞正丰,联系警方,我以荣誉市民的身份实名举报他在三年前涉嫌肇事杀人,再义务提供一条线索,江家的资产不是都被冻结了么?查查那些车,还有相关的4s修理店。”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件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彧心知,尹先生是在用社会地位施压。
但这很有必要。
之前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秋韵宁根本没有驾照,这谎是尹先生刻意编出来诈他的。
遗憾虞正丰一门心思的要钱、烂赌,完全不去思考对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尹承宴又问:“郑老太太那边有没有进展?”
沈彧道:“算是有一些。她的退休工资卡一直是照顾她时间最长的那名护工在使用,而非保管。每个月工资到账就全部取出来转存在自己账户下,老太太对此一直知情,但什么都没说,似乎是默许的。”
郑奚岚向来强势,不肯吃丁点儿亏。
养老院里,但凡谁没经过她同意动了她的东西,她都能撒泼手撕,闹上三天三夜,厉害着呢!
默许护工每个月定期转走她的退休工资?
这当中定然有问题!
尹承宴听罢,给沈彧使了个淡淡的眼色,“把这件事也告诉警方。”
沈彧全记下了,末了,只剩下最后的、关键问题:“那虞小姐……”
尹承宴身形微滞,心跳都跟着停顿了一下。
默然数秒。
“让她一个人呆会儿。”
尹承宴心里有数,他对虞正丰说的那番话,有试探有诓骗,更多的是大实话。
譬如从一开始,他身后两个家族给虞欢施加的莫须有的污点论。
一旦被媒体大肆报道,即便现在的他能够承担解决,单是舆论那块都会给她带来莫大压力。
尹承宴实在是……舍不得!
虞欢想要和他在一起、愿意与他在一起,已经承担了人生中最大的风险。
至此,他成为她的全世界。
是崩塌是美好,她都失了先机。
这一天,格外热闹。
虞欢和她一手创立的慈善基金会贡献了大部分热搜,激烈的讨论从正午时分持续到深夜。
梁美薇的声明发出不足半小时,她的同事和学生就站出来打脸,讲述自己与她合作的过程中,署名权险些被剥夺的事实。
当年南城现代美术馆项目的参与者也为此发声:美术馆从概念到设计图纸、再到最后的实体建筑,毫无疑问是秋韵宁的设计,团队里的其他人至多起到辅助作用。
没多久,秋韵宁近两年的作品相继流出,风格与南城现代美术馆一脉相承!
知名律师傲盛君发博,正式成为秋韵宁女士的代理律师,诉讼之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一切法庭上见。
夜,深得浓稠。
对于虞欢来说,只需要一杯酒来调整心情,释放所有复杂的思绪。
南城一中后门的小巷。
名为藏的酒吧亮着昏黄的灯,门口早早的挂上歇业的牌子,把她完整的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