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江晏清让祝亭站在周芸之前在的地方，自己背对着他举着手机自拍了一张，对着照片胡乱编辑了一阵，在祝亭身边用粉红色画出来一个火柴人，拉个箭头写上周芸的名字，保存后发给了何佑。
[一根嫩草]：[照片.jpg]
何佑秒回，一看就知道正玩着手机，并且没有在开黑打游戏。
[heyou]：？？？？
[heyou]：什么意思？你们自拍就自拍，为什么要cue我女神！！
江晏清看着消息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只看不回，手机揣回兜里，跟祝亭并肩往回走。
“他一直嘀嘀嘀，你不回好么？”祝亭看了眼江晏清放手机的那个兜，“等明天去了不得闹？”
“没关系。”江晏清说，“又不会当真。”
而且本来他们和周芸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何佑也明白自己更多只是无聊激着他玩儿，不会当真。
当夜，祝亭又抱着自己的东西下来，照旧睡在了里面的那侧。
江晏清看着时间，十二点一到，扔下一句“我上个厕所再回来”，便拿上搭在椅子上的羽绒服，飞快的溜了进去，并且锁了门。
“啊哦呃。”江晏清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坐在马桶盖上，这句话不论念多少次他都觉得羞耻，“小九？”
“大可不必这么小声的喊我，我难道很见不得人？”小九说，“好家伙，现在我连在你卧室和你说话的地位都没有了吗？”
这几天每天都是在厕所，小九感到很忧伤。
虽然知道江晏清家里的厕所被收拾得特别干净，但他还是更希望在其他地方和江晏清连麦。
“我也不想，但咱俩这情况又不好被他们知道。”江晏清压低了声音，怕江菲和祝亭听见他一个人在厕所里自言自语，“难道你要我告诉他们其实我嘴巴肿了并不是因为吃小张叔家的串串上火，而是因为我没完成任务所以系统给我惩罚了？谁信啊。”
“……那你其实也没有必要天天都叫我出来，”小九说，“天天都来，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不会的。”江晏清很肯定，“行了，别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我有正事要问你。”
“……这哪里是小事了。”小九小声嘀咕，“行吧，你问。”
“祝亭是真的怕黑吗？”江晏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从那天在学校保管室察觉到、以及前阵子在浴室门口的对峙以后，江晏清总也想不明白，他总感觉祝亭不是单纯的怕黑。
祝亭不怕一个人在黑暗的客厅里，也不怕在熄了灯的卧室里，好吧，大概率可能是因为卧室里还有自己，但祝亭很正常，始终没有出现像保管室那样的激烈情绪。
“他当然不怕黑。”小九说，语气笃定，“不过要仔细说的话，你也可以当做是怕黑，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他一个人在那间小屋子一样的没有光也没有窗户的地方单独呆着，容易出事。”
果然是有条件的，江晏清想。
“所以，你找上我的目的，其实是要帮祝亭解决这个问题，是吗？”江晏清问。
小九沉默了一阵。
江晏清却肯定了答案：“这是你的目的。”
“……我以为你会问我更深的东西。”小九没有正面回应江晏清他说的对不对，“比如祝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晏清垂下眼睛，叹了一声气。
他可能，猜到了一点点原因。
“……因为萨克斯断了。”江晏清说，“两只，我猜是都断了。”
祝亭喜欢萨克斯，最喜欢次中音和高音，并且两种萨克斯他都有，都是他爸爸买给他的生日礼物。
江晏清虽然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分得出来好听和不好听，但这不妨碍他欣赏祝亭吹萨克斯时候的姿态，特别是次中音的萨克斯。
次中音萨克斯也有弯曲的管身，小时候江晏清见到这种弯管的金属乐器就觉得是号，祝亭第一次收到次中音萨克斯的时候，拉着江晏清回了自己的卧室，吹了一小截《回家》给江晏清听。
江晏清还记得自己十分严肃的点评了几句，说这个号吹的调没有以前那个单簧管好听。
祝亭愣了一阵，疯狂大笑，然后把自己新收到的萨克斯往床上一扔，蹭蹭蹭跑出去和客厅里的大人分享了这件事。
江晏清气得跟出去想解释，但是大家都在笑，没人听他说话。
回忆起这些不怎么愉快的经历，江晏清啧了一声。
“这两只萨克斯都是祝叔叔送他的，”江晏清说，“他爱惜得不行，我以前想碰一下还得求他，当然了，求是必不可能求的，不给摸就不给摸，我不稀罕。”
这么爱惜的东西，说断就断了，排除掉祝亭自己和郑阿姨，那就只有祝亭现在的父亲。
郑阿姨当初在办完了这边的所有事情，短时间内就卖掉了祝亭从出生起就住着的房子，去了南市，嫁了别人。
按理来说，江晏清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去揣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是他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还有其他人会弄断祝亭的宝贝。
而且，弄断萨克斯，肯定不会发生在什么其乐融融的场合下。
江晏清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不愿意去想祝亭这几年可能会经历什么，他头一次这么的希望自己不要这么聪明。
“……他被他的继父打了，或者是其他什么，然后被弄断了萨克斯。”江晏清越说声音越小，甚至带着一点颤抖，“不然他为什么怕这些？郑阿姨又为什么要送他回来？”
泛着蓝色荧光的光屏第一次闪烁起来，蓝色和白色的光交替。
“小九？”江晏清的眼睛被闪得被迫眯上，“怎么了？”
“……没什么。”小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颤抖，解释道：“你的话触发了系统任务发布的方向修正，不是什么大事。”
“哦。”江晏清放下心，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小九没有反驳自己，不管这在祝亭背后的原因中占据了多少，起码这部分是对的。
江晏清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腿起来坐在马桶盖上，闭着眼。
救赎系统是真的要救祝亭，他从一开始以为只是像任务描述的那样，只是单纯救祝亭的命，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救赎”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厕所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节能灯，这盏灯会亮一晚上。小九的光屏闪烁了一会儿，终于停下，再开口道：“你不用觉得压力很大，小清。”
“……你选了我。”江晏清说，“你选了我！”
“不会有问题的。”小九安慰他，“你只要好好完成两种任务，祝亭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江晏清问，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郑阿姨还跟他在一起吗？”
“徐世昌，还算成功的科技公司老板。”小九说，顿了一会儿后，才又继续，“郑艺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怀孕半年了。”
江晏清揉了揉脸，憋了半晌，无力的操了一声。
十二点十分，小九准时断开了连接。
江晏清按了马桶冲水，又特意在洗手台洗了手，确认全套戏都做完了，才从厕所出去钻进被窝里。
他的被子是半掀开的，摸上去时江晏清以为自己又要睡冰凉的铺了，结果是热的。
祝亭在里头幽幽地开口：“……我以为你屁股坐麻了起不来了呢。”
“……如果十分钟可以坐麻你的屁股，我给你一块好吧。”江晏清下意识地怼了回去，把外套脱下搭在椅子上，躺下后背对着祝亭，心里纠结了几秒，扭扭捏捏转过来，“……谢谢你。”
“啧，简直受宠若惊。”祝亭说，“那麻烦你关一下电热毯，我快热死了。”
“……哦。”
江晏清又转过身，电热毯的开关吊在了床下，他伸长手就能关了。
“会不好意思吗？”祝亭忽然从后面凑过来，挤到了江晏清的枕头上，“嘴还没好吧？”
江晏清吓了一跳，没敢转回去：“不好意思的话，能让我立马消肿吗？可以的话，那我肯定特别不好意思。”
后面传来祝亭的笑声，他离得近，江晏清感觉祝亭就像专程笑在他耳边那样。
他麻了。
操，江晏清把被子拉高，想盖住耳朵。
“那就好。”祝亭又道，声音里还带着笑，“我以为你特别沮丧。”
江晏清闷闷道：“我有什么好沮丧的，戴了口罩就不是帅比了吗？”
“是到是，如果你再把耳钉带上——”祝亭想了想，道：“肯定很多妈妈粉。”
妈妈粉是什么东西？
“……快睡吧哥哥，收了你的神通。”江晏清说。
祝亭：“晚安。”
江晏清感觉到祝亭退回了一个安全距离，松了口气。
他晚上做了一个梦。
十七岁的祝亭脖子上挂着次中音萨克斯，站在黑暗里，只头顶一盏聚光灯在他脚下圈出一块亮色的圆。
祝亭穿着白色的衬衣，胸前大敞，那天没来得及仔细看的充满力量的上半身彻底展现在江晏清面前，他闭着眼睛，吹着《carelesswhisper》，身体轻轻扭动，性感野蛮。
江晏清猛地睁开眼睛。
下铺的空间很矮，祝亭怕弄醒他，不得不慢慢从江晏清身上跨过去。
他没料到江晏清会突然醒来，江晏清也没料到他一睁眼就能看见祝亭。
江晏清很庆幸冬天的被子很厚，即使升了旗，也不会像夏天的毛巾被那样，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