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景瓷只提着一个小的行李包,走出机场时,热风扑面,吹得她浑身湿热,可是看到乔西延的时候,难免咯噔了一下。 因为晚上要去参加满月宴,乔西延穿了一身称体精良的黑色西装,此刻脱了外套,袖子挽至手肘处,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一手捏着烟…… 凤眸薄唇,墨发散乱,之前接触总觉得他精英优良,此刻却透着狂野不羁。 眸子犀利,不紧不慢的盯着她。 瞧她走过来,抬脚走过去,顺手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丢在垃圾桶内。 方才找她这段时间,他已经被父亲骂得半死,几乎隔五六分钟,就是一通电话,如果她今天真的被自己搞丢了。 他怕是会被父亲给活剐了。 瞧见她出来,稍稍安心。 乔西延径直朝她走去,汤景瓷莫名想要往后退。 她不怵乔西延,不过想到他可能等自己很久,肯定不耐,还是先开了口。 “我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就在边上坐了会儿,让您久等了。”
汤景瓷穿着细带连衣裙,轻薄的针织,在飞机上穿着正好,出来已经有点热意。 其实有时候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隔着一点距离,却生生错看,给遗漏了,汤景瓷就坐在出站口不远处,两人却都没看到彼此。 “没等多久,行李给我。”
乔西延的风度总是在的。 汤景瓷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方才被他唬得悬起的一颗心,尚未彻底落地,就听得他说了一句。 “也就等了四十多分钟而已。”
汤景瓷咬着唇,还是硬着头皮坐上他的车。 副驾位置搭着他的外套,汤景瓷抱在怀里,本打算丢到后座,却发现后排被东西堆满了,似乎是待会儿要给宾客带回去的满月礼盒。 她只能将衣服抱在怀里,尴尬至极。 乔西延上车后,将手机丢给汤景瓷,让她给自己父亲打个电话报平安。 “密码……” “六个7。”
屏保到壁纸,都是极简风格,看得出来性格也是简单冷冽那类,汤景瓷给父亲拨了电话,电话接通后…… “……我早就和你师叔说了,不要让乔西延这小子去接,他还非派自己儿子去,结果又把你搞丢了。”
“爸,其实是我飞机提前了,又没即使联系上他。”
“所以他应该更快的找到你才对。”
“其实我俩都在出口,可能人多,一时没看到对方……” “那小子是不是眼神不好,我闺女这么漂亮,他居然看不到!”
…… 汤景瓷哭笑不得,在他爸眼里,她就是天仙。 她爸是典型鼓励型父亲,各种夸她,她就是最棒的。 车厢内过于安静,汤望津的不满声,断断续续传到了乔西延耳朵里,此刻前方堵车,乔西延得空朝她伸手,示意把手机给他。 “……我就知道这小子做事不靠谱,人在他面前都看不到?”
“师伯。”
乔西延出声。 “呵——西延啊。”
“她到南江后,我寸步不离守着,保证不会把她弄丢,完好无损给您送上飞机。我手机要没电了,先挂了。”
说完径直切断电话。 寸步不离? 汤景瓷耳根软踏踏,红彤彤的…… “那个……我喊你师兄可以吧?”
气氛过于压抑,汤景瓷想找个话题。 “嗯。”
趁着堵车的功夫,乔西延偏头打量着她。 五官冷感,近乎冷艳,非常精致,粉嫩的耳垂挂着翡翠耳环,边缘垂着点流苏,纯手工的,做工非常细。 汤景瓷本来还想问一下小严先生的事情,却发现乔西延一直在看自己,神情专注得让人心底发慌。 “师兄?”
“嗯?”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下回联系不到我,站在显眼的地方,或者干脆站在原地别动,我会去找你的。”
乔西延收回目光,又暗自将她身影在脑海中印象加深了一遍。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汤景瓷完全是正常人的想法,其实他们只一起吃过一顿饭,不记得样子也正常。 “记得。”
“嗯?”
车流在缓缓挪动,外面时不时传来鸣笛声,有些嘈杂,汤景瓷却分明听到他说了一句: “我记得你的样子。”
她咳嗽着看向窗外,车内气氛瞬间宕了下去,乔西延随手打开车载电台,里面居然在播放相声…… 汤景瓷偏头看了眼乔西延,他怎么…… 和他爸爱好一样。 让她有种坐在自己父亲车里的感觉,这搞雕刻的人,作风都如此老派? 在抵达酒楼之前,两人全程零交流。 ** 南江国际酒店 严家今日包下了整个酒楼,汤景瓷到的比较早,客人来得并不多。 乔望北轻亲自到门口接的人,还直接批评教育乔西延,却也怒瞪一眼,狠狠剜了他一下。 这混小子,害得他被师兄责备。 接个人都接不到,乔望北瞬间有种,自己儿媳无望了,就他这臭脾气,鬼会和他谈恋爱。 乔望北以前一心钻在自己的行当里,对乔西延娶妻生子,完全是保持随缘的心态,只是最近一直看着小严先生,也生了想抱孙子的念头。 乔西延微微挑眉,接人是个技术活儿,有时候还得看运气,她躲在角落,谁找得到。 “景瓷,你赶飞机也是挺累的,先去后面休息一下。”
乔望北对女孩总是多了几分耐心。 “谢谢师叔,我不累。”
乔西延抖了下外套,酒店冷气很足,他一穿上,就闻到了衣服上的香味儿,略微蹙眉,方才想起,刚才衣服一直在汤景瓷怀里抱着。 这身上是有多香,蹭一下都留味儿。 “这是望津家的闺女吧。”
老太太迎出来。 乔老的几个弟子她都见过,汤景瓷与父亲还有有几分肖像的。 “严奶奶好。”
“辛苦了,今晚可能会照顾不周,你在南江多待两天,回头就在我们家住下……”严望川那几个师兄弟关系都不错,严老太太自然会多照顾一些。 况且从国外千里迢迢过来,总不能就这么让人回去。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后面歇会儿……” 汤景瓷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屋里走。 这休息室是严家人专用的,里面还有婴儿的小床,只是目前空无一人。 “你和晚晚认识吧?她待会儿就过来,让人给你弄些吃的垫垫肚子,肯定饿了吧……” “严奶奶,您不用客气,我不饿。”
可是汤景瓷再三推拒,也无法抗拒老太太的热情。 休息室暂时就留下了她一个人,她寻着找个地方坐下,却意外瞥见摆放在桌上的一组刻刀,崭新的,刚打开,刀柄还刻着繁复的花纹。 擅动别人东西太没礼貌,她就坐在一侧粗粗打量着。 感觉有点华而不实。 此时推门进来的还是乔西延,他手中端着一盘糕点,放在桌上,“严奶奶让送来的。”
“谢谢。”
乔西延进来时,就瞧见她视线一直落在刻刀上,知道她对那个有意思。 早些就听父亲说,汤景瓷是承袭父业的,但是做他们这行的,手上没有茧子,太不正常,而且父亲一直夸她,乔西延自然有一较高下的意思。 “会吗?”
他指着刻刀。 “略懂。”
汤景瓷知道乔西延是业内翘楚,而且是少年成才的,说话自然更谦虚。 “要不要试一下?”
“这是新的刀。”
“没事。”
乔西延在一侧的一个黑包中,翻找了半天,去了几颗珠子,翡翠玛瑙,锦红嫩绿,“选一个?”
“现在?”
汤景瓷看着他手中的珠子,有点诧异。 乔西延不语,汤景瓷取了颗南红珠子,在指尖摩挲了一下,“有笔吗?”
先画形再下刀。 乔西延取了特制的笔给她,汤景瓷思量片刻,落了笔…… 一朵牡丹而已,她握着刻刀,在上面细琢。 乔西延原本还有些兴趣,只是看她手腕微微发抖,落刀更是犹豫不决,他蹙眉…… 白瞎了他的珠子,真是糟蹋了。 “我出去招待客人,你慢慢来。”
汤景瓷听到关门声,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人未免太可怕了点,冷脸盯着她,眼睛都不眨那种,气场太盛,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只是紧张到手抖,也是够丢人的。 乔西延完全把她当仇敌看。 就因为接机被责备,拿自己撒气? 汤景瓷咋舌,真是幼稚。 ** 宋风晚和乔艾芸回到休息室的时候,瞧见汤景瓷自然又是热络得聊了一番。 “我小时候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高。”
乔艾芸伸手比划着,“小小一个,扎着两个马尾,就喜欢跟着西延屁股后面跑,像个小尾巴,结果他还把你搞丢了。”
“我喜欢跟着他?”
“是啊,大夏天的,出去跟他跑得满身是汗,都晒黑了,还愿意跟着他,离开的时候,哭得止不住,把你爸都急疯了。”
汤景瓷是真不记得这些。 “那小子不仅把你弄丢过,你还跟他去河边抓过蝌蚪,回来之后衣服都湿了,脸上都是泥巴,落了水,差点小命都没了。”
“后来你爸就干脆不带你来我们家了,等你们出国,也就没见过了。”
宋风晚咋舌。 她印象中表哥对自己很好啊,会带自己出去玩,买好吃的,还骑自行车带自己兜风,帮自己出头…… 完全不是母亲说得那样。 汤景瓷咳嗽两声。 她和乔西延八成是星盘不和,命盘相克,不然怎么会遇到他净出幺蛾子,还差点闹出人命。 “这就是严迟吧,我能不能拍几张照片录个视频,我爸很想看他。”
汤景瓷转移话题…… ** 宴客厅内 乔西延在帮忙招呼客人,偶有间隙休息,走到一侧喝了口润嗓子。 “西延……”老太太今天打扮花俏,又烫了头发,显得分外精神。 “严奶奶。”
“我和你打听个事儿。”
“您说。”
乔西延招呼客人,嗓子眼干得冒烟,不停喝着水。 “望津家的那女娃,有男朋友吗?”
“嗯?”
“我觉得性子挺不错的,说话也细声细语的,你觉得她和少臣配不配?”
严少臣也到了适婚年纪,老太太遇到模样性格好的,自然想撮合一下,先交个朋友,也许就能成。 “严少臣?”
乔西延淡定得喝了口水。 “你和她应该更熟一点,你觉得呢?”
“不合适。”
“你觉得不配?”
老太太咋舌,“那算了,我就随口问问,你看人应该不差,你说不合适,估计还是有地方不搭的。”
乔西延瞧着老太太离开,呷了口温水。 汤景瓷是个手残,八成和自家表妹一样,没遗传好,长得又招摇,还是别祸祸严少臣了,那小子看起来压不住她。 况且他也答应师伯,把她完好无损送上飞机,这种事,还是能省则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