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柏任职的过后几天,一切都在顺利的照常进行。
令谢兰致意外的是,虞相不仅一反常态没有对朝政独断专权,而且后来竟直接向皇上告了假回家休息,皇上当然是准了的,还扬言休息多久都无妨。
虞相一退场,各机构运转起来相当通畅,几乎是事事都能由谢兰致一人安排。
但偏偏越是这么平静,便越让人心中难安。虞相老谋深算,谢兰致不敢懈怠,深怕一个不注意,就中了他的圈套。
这天上午早早的退朝以后,裴柏非要拿着一堆卷轴跟着谢兰致去内阁院看,说是内阁院里景致好,身在其中精力会更高涨。
“裴侍郎是觉着内阁院里的臣工能帮你解燃眉之急吧。”谢兰致以最寻常的口吻道出了裴柏的小心思。
裴柏恍若春风拂面一般轻笑,在白玉金銮的皇城中,他仿佛是将山水的豁达一并带了进来,细微的神情都恰到好处,被说中后仍坦然道:“是啊,内阁院那么多卓越的臣工,我一个初登大雅之堂的新人去请教请教不是应该的嘛。”
然而到了以后,内阁院中根本没人有空搭理他,每个人的四方桌旁都是高摞起的案牍,另一边则是清凉下火的菊花茶…
裴柏转了一圈,尴尬道:“这内阁院总说也有二十人,怎么还都这么忙。”
谢兰致穿过古木书架,绕过隔档的屏风,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后说:“内阁院要负责过目批注大岐各地而来的文书,择出重要的之后再由人分别护送到三省和陛下跟前,各司其职当然忙碌了。”
端起一旁的茶杯递到嘴边时又叮嘱道:“所以你最好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不然影响到他们,可是会酿成难以弥补的过错。”
“难怪都说内阁院是全盛京最僻静的地方,听说先帝还曾将活泼闹腾的小公主放到内阁院里来调养脾性,结果竟真有奇效,小公主自此变得文静娴雅。”要他闭上嘴是不可能的,倒是可以压着嗓子细声细语的说。
谢兰致不理会他,一边磨墨一边环视着周围。忍不住感慨,原来已经不知不觉的在这里已经坐上好几个年头了,院内的陈设从未改变过,这里俨然成了她第二个家。
“前朝时,内阁院殿内的横梁被白蚁蛀断了,后来就将整个内阁院都推平,由当时的工部尚书亲自画图重建。而那位工部尚书就是靠着修筑了裴家院一跃成名升官儿的。”谢兰致说。
裴柏瞪又大了眼睛仔细张望一圈儿后,感叹道:“怪不得这么细致精巧,你们内阁院该供人参赏才对,不然白白错过了一大奇观。”刚才说过要静心办案,他好像将这话当成耳旁风了,谢兰致白了他一眼,无话可说。
真想再给他一脚,踹出内阁院。
而在他们说话时,已经有一双眼睛从书架的缝隙中悄然消失。
裴柏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乖乖在旁边看卷宗,怀澄一进来便又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的。
“大人,颂安郡主送来请帖,请你去一趟佳肴楼。”怀澄装作没看到裴柏。
“佳肴楼!”裴柏站起身来,高兴道:“我也去我也去,正好去尝尝那天下第一厨神的美味。”
“你就别去了,怀澄,留在这里好好陪裴侍郎办公。”收好桌子疾步往外走去时还不忘吩咐道:“他没看完不许让他走。”
怀澄点头,一个大步,便拦住了满口抱怨‘岂有此理’的裴柏,顺势单手将他摁回座位,咬牙憋笑道:“裴侍郎,院内切勿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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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安郡主是覃王嫡女,覃王对这个女儿向来宠爱有加,而颂安郡主为人热情最善交际,是盛京城中人脉最广的姑娘。
面见郡主时,谢兰致已经麻利的换上了一身黛绿的齐胸襦裙,又将自己好好的捯饬了一番。
她听闻颂安郡主为人极其讲究,说是用膳时会穿上用膳的服饰,逛街时会换上逛街的服饰,就连扇子的颜色都要和衣服一样才好,否则就会指指点点的说个不停,一有不满意的,还会勒令其立马更换。
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难看,换身行头的事儿罢了。
享誉大岐闻名的食肆,佳肴楼不仅大,而且十分华丽,总共有五层之高,五楼就是专为贵人设的单独雅间,里面风景也很别致。
颂安郡主的雅间自是里面最好的,也是最贵的。这是谢兰致平日里绝不会舍得花钱来的地方。
“贵客一位,五楼白露间——”伙计拖着长而响亮的嗓子向里喊去。
马上就有行云流水的女婢出来迎接,带着她上了五楼,去到颂安郡主所在的白露间。
“微臣谢兰致见过郡主。”她叉手说道。
白露间内凉爽舒适,屋内陈设布景都是以山水为主,墙上的山水画远近起伏不同栩栩如生,仿佛身临其境。
果然颂安郡主也是穿着一身简雅的服饰,饶有文人墨客的风味。
“快来快来,就等你了,在外面就用不着这些虚礼了。”颂安郡主其实五官平平,但是为人热情似火,所以眉眼间总是神采飞扬的。
颂安郡主身边还坐着一位气度如仙、花容婀娜的姑娘,乌黑的发髻上满是银簪银钗,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眉眼如新月一般娇俏明亮,第一眼看上去让人惊艳且久久难以忘怀,堪为绝色。
“先前只是略有耳闻,今日见到倾国姿容的奚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谢兰致浅浅一笑。能衬得上方才那些辞藻的,非奚家嫡小姐奚容缇是也。
奚容缇娇俏一笑,宛如天籁道:“大人过誉了,我也是头一回得见风采卓绝的首辅大人,万般荣幸。”她更没想到,人人皆传肃穆古板的内阁首辅谢兰致,会是个灵气盎然,叫人挪不开眼的年轻姑娘,谢兰致身上自信昂扬的聪明劲儿是她在女子身上少见的。
“你们二位都是美名在外的,我今日就是撺个局,请你们认识认识。”颂安郡主嘿嘿一笑,仰头饮下一杯果酒后,直言道:“兰致啊,上回在大兴宫散席后,皇叔留住我们话家常,还说要给堂兄选王妃呢。”她的堂兄自然就是祁蕴。
但谢兰致还是象征性的疑问道:“懿王殿下?”
“是啊是啊,我这位堂兄真是不一般,回来那天后,不少女眷明里暗里的跟我打听呢。”话锋一转,看向奚容缇后,意味深长道:“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也一样,不过堂兄好像很不好接触,我悄悄提过一嘴,被他拒绝了。
听闻堂兄似乎把你当成知己好友,不知你能否牵线搭桥呀?”
谢兰致恍然大悟,可是有些为难,虽说她觉得祁蕴挺好相处的,但…
“谢大人,你们那日回来时我恰巧就在街上看到了,我…是一见倾心的…所以…”奚容缇红了脸,越说越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