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明知道，自己在黑市卖表有点太招眼了。
她早该想到，既然有“黑市”，就避免不了“黑吃黑”。
这些人既眼红她赚的钱，又欺她孤身一人。
果然，没走出多远，她就被几个人给围住了。
四个人，两辆自行车。
把她围在墙角，八只眼睛虎视眈眈。
这四个人都穿着蓝色劳动布的大棉袄，戴着雷锋帽，两边的帽耳朵耷拉着，又用长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只看得见眼睛。
“你知道自己犯法了不？”打头的人一上来就语气不善。
“我不知道。”甄明明吸了吸鼻子，满不在乎地说。
那四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想到这个破衣拉花的娘们儿这么有刚。
“你投机倒把，私自买卖，这不是犯法是啥？！”那人的语气更重了。
“你们是干啥的？”甄明明把两手交互插进袖筒里，跺跺脚问。
“我们？我们就是专抓你们这些坏分子的！”另一个人挺了挺腰杆说。
“拉倒吧！”甄明明不屑道，“少唬我了。你们要真是干这个的，为啥不人赃并获呢？不是说买卖同罪吗？”
“你……”这几个人没想到甄明明居然几句话就拆穿了他们。
“甭跟她废话！”一直在后头那个矮个子发话了，“把钱抢过来！反正她这钱也不干净！”
“敢情是一帮强盗啊！”甄明明笑了，“今天看是谁抢谁！”
她前世学过防身术，虽然不是多厉害，可因为“大力丸”的加持，让原本平常的动作威力剧增。
一拳过去，就打得一个人倒退两三米。
再一腿，被踹的人立刻倒地爬不起来。
所谓一力降十会，甄明明算是真切体会到力气大的优势了，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这四个噶赖（小混混），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干巴猴似的女人能把他们四个壮小伙给打趴下。
甄明明抬脚踩住为首那个人的后背，犹如一块巨石压下来，那人一个劲儿哎哟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甄明明差点让他给逗乐了，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过去：“把你们的脸露出来！”
她得记住这几个人。
那四个不敢不依，把帽子围巾都扯了下来。
年纪都不大，二十左右岁的样子。
“你们都叫啥？”甄明明又问，“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叫孙大军，那个是我弟弟孙大民。”被踩着的那个说。
“我叫张国庆。”
“我叫高凤林。”
“告诉你们，以后学着走正道，要不然犯了事就得吃花生米了！懂吗？！”甄明明不是在吓唬他们。
像今天这种情况，他们真要抢了自己的钱那就是犯了抢劫罪。
依据她的记忆，再过几年就是史上著名的“严打时期”。
这几个货都够得上某刑立即执行的标准了。
“敢问女侠大名？我们兄弟几个愿意拜你为师。”甄明明都打算走了，那几个人居然又跟了上来。
“都说让你们学好了，少整这些没用的！”甄明明可没空收什么徒弟，况且她也教不了，“再烦我打掉你们的大门牙！”
那几个人才老实了。
甄明明走出小胡同，肚子开始咕噜噜叫唤了。
县城有国营的饭店，简单吃一顿饭只要几毛钱。
甄明明进去要了一碗鸡蛋汤一个馒头，吃完了往外走。
那饭店的门是对开的，因为总有人进出，门上拴了两道弹簧，这样开门后就能自动弹回去关上。
冬天冷，门口挂了帆布棉门帘。那门帘死沉死沉的，一般人就拣中间的缝走。
甄明明力气大，轻飘飘就把门帘子掀得老高。
她一手掀帘子一手去推门，恰好有人从外头进来。
只听“嗤啦”一声，门上凸出来的铁钉恰好刮住了那人的衣襟，甄明明力气大，一时没控制住，把那人的衣裳扯出了一道大口子。
“你咋回事儿？！”那人是个二十大多的少妇，提着个保温桶，看样子是来打饭的。
“对不住大姐，我着急走。”甄明明抱歉地说。
对方看甄明明穿得破破烂烂，根本赔不起，倒也不想为难她，就说：“算了，你下回小心点。”
这时饭口打饭的大婶走过来，问那女的：“景芳，咋的啦？”
“老舅母啊，没事儿，就是我的衣裳刮坏了。”那女人苦笑着说。
“你这小丫头咋愣目杵眼的呢！看给人刮的！”大婶儿见了那道大口子也替女人惋惜，“可惜了的新衣裳！”
甄明明知道，这年月谁有一身新衣裳都挺珍惜。
而且女人的这件上衣应该是从外地买的，军绿涤卡的料子。
“我回去缝上吧！”女人苦着脸，“就是我妈看见又该骂我败家了。”
“缝上也能看得出来，”大婶叹气道，“还没下过一回水呢！”
“大姐，我能有法子让它看不出来。”甄明明说道，“有彩色绒线就行。”
国营食堂都是配有宿舍的，供职工住宿。
食堂里大姑娘小媳妇不老少，怎么少得了针线。
大婶找了个小姑娘，让她把甄明明和那女人领到宿舍去。
甄明明让女人把上衣脱下来，她先用细线把口子缝上，又用绒线在上头绣了一支百合花。
她用的是法式刺绣，暗绿色的花梗蜿蜒自然，叶子舒展有情，花朵微微低垂，只开了七分，露出几株褐色的花蕊。
军绿底色烘托着它，让百合花美得丝毫不夸张，仿佛刚被折下来，别在了衣襟上。且把那道狰狞的口子遮掩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也太好看了！”女人像看到奇迹一样，“小妹子，你手咋恁巧！”
甄明明自己也很满意，但还是很谦虚：“大姐，你觉着成么？”
“还成么？太可以了！这花一绣上去，这衣裳的身价可就翻倍了。”女人兴奋不已，之前的懊丧一扫而光，“我都舍不得穿了！得留到过年。”
“大姐满意就好，”甄明明站起身，“那我就走了。”
“哎，妹子先别走！”女人一把拉住她，“你叫个啥？是哪个村上的？”
“我叫甄明明，是桥河乡河湾子村的。”甄明明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