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景芳,是邮电局的话务员,”女人也介绍了一下自己,“你今天有啥要紧事吗?”
甄明明想了想,今天她主要是上黑市卖手表的,其他的还真没啥要紧,就说:“没啥事,我准备转转就回家了。”
“那我跟你商量个事,”李景芳忙说,“我看你手这么巧,就想请你帮个忙。我小侄子快百天了,我给他买了身小衣服。想让你在上头绣点啥,当然了,姐不白用你,给你两块钱咋样?”
“不过给孩子绣个花样,我又不搭针不搭线的,要啥钱啊!”甄明明一来见这李景芳人不错,二来也想拓展拓展自己的人脉。
这两块钱在别的农村女孩子眼里挺重要,可她还真不在乎。
“那可不中,你还搭了工夫呢!再说我们就是拿着钱,还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呢!”李景芳想着甄明明一个农村丫头,家里日子必定挺难的。
“大姐看得起我就别提钱的事,以后我也算在县城有认识的人了。”甄明明说,“往后我说不定也有事求你帮忙呢!”
“哎呀,妹子你可真敞亮!”李景芳越发觉得这个农村小丫头朴实又大方,不像有的人,太小家子气。八壹中文網
甄明明跟着李景芳在饭店的食堂打了饭,然后坐着李景芳的自行车去了她娘家。
路上两个人说着话,李景芳的丈夫叫刘竞,在武装部工作,两口子结婚几年了还没孩子,主要是聚少离多。
李景芳的爸妈都是退休干部,就住在政府的家属房里。
她弟弟李明磊去外地出差了,弟媳妇姚玲因为孩子小没上班。
甄明明见这家屋里石膏板吊棚,水磨石铺地。沙发茶几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收音机。
窗户擦得干干净净,还钉着防寒的塑料布。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有蟹爪兰,有仙客来,因为屋子里暖和,开得很好。
“妈、玲子,这饭菜热乎着呢,快吃!”李景芳进了屋就招呼母亲和弟媳吃饭,又问,“我爸又下棋去了?”
那婆媳俩从里间出来,见到甄明明都有些意外。
“这是明明,我刚认识的小老妹儿。她手可巧了,看我衣服上的百合花,好看不?”
七十年代末风气远未开化,太鲜艳的东西人们不敢穿,满大街都是黑蓝灰。
所以甄明明没绣什么玫瑰牡丹,而是绣了百合。
茹志鹃的《百合花被》深入人心,百合也就被视作了革命之花、纯洁之花。
“这是你绣的?比画报上画的还好!”姚玲比李景芳小好几岁,也更爱美。看到大姑姐衣襟上绣的那朵百合花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你是哪个村儿的?”李景芳的妈刘素娥是作妇联工作的,没退休的时候常到各个公社去做宣传。
“大娘,我是河湾子村老甄家的。”甄明明脆生生地回答。
“我以前经常去你们村,你们村的书记还是王友林不?”刘素娥笑着问。
“还是的。”甄明明答道。
“你们村子张连科,那是我叔伯舅舅。”刘素娥和所有老人一样,喜欢论亲戚,“你管他叫啥?”
“那是我姑老爷。”甄明明和他家不是实在亲戚,但总是能论上亲戚去。
“这么着你得管我叫大姑。”刘素娥笑道。
“大姑好!”甄明明应声问好。
“这孩子灵透!”刘素娥对甄明明印象不错,“这有苹果和瓜子,你吃!”
甄明明答应了一声,可一个也没吃。
“我把明明请来,是想让她给咱家占宝的小衣服上绣点儿花样,过两天要抱他到照相馆去照相,到时候震他们一下子!”李景芳说着进里屋去抱侄子。
那孩子两三个月大,才睡醒,就在姑姑怀里吃手玩儿。
“姐,你这想法真好!”姚玲自从当了妈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这孩子本就是三代单传,家里条件又好,可不得使劲儿宠着么!
“我这就把衣裳拿出来!”姚玲说着,赶紧进屋去拿衣裳。
李景芳抓了一把瓜子,硬塞到甄明明手里:“到了这儿别客气,跟自己家一样!”
甄明明就嗑了两个,见姚玲把衣裳拿出来,就把剩下的瓜子儿又放了回去。
那是一身蓝色的童装,上衣是罩衣,从后面系扣子,裤子是开裆裤。
甄明明想了想,这衣服的前胸很适合绣花,今年又是虎年,于是就打算在这上头绣一个可爱的小老虎头。
她先用铅笔在上头画出底子,然后用绣绷把要绣花的地方固定好。主色用黄,兼用红色和黑色搭配。
因为用的是用扎花针和粗绒线,所以很快就绣好了。
“这小老虎也太俊了!跟我们占宝儿一样精神!”李景芳啧啧夸赞道,“这要是穿上,稀罕死个人儿!”
姚玲也高兴得脸都红了:“一样都是两只手十根手指头,人家咋就这么心灵手巧?我都快笨死了。”
“这小裤子的膝盖上,我再绣两个小汽车吧!”甄明明想到男孩子衣服上可供装饰的图案也就那么几个,并且还得符合当时人们的审美眼光。
要是绣个恐龙上去,他们一定接受不了。
“小汽车也好,小汽车也好,我侄儿长大以后开汽车!”李景芳美滋滋地抖着侄儿,姑姑疼侄子那可是真心实意的。
红色的小汽车,黑色的轮子,车窗浅蓝色。
因为用的是粗绒线,图案高出布面许多,显得很立体。
“啧啧,可着咱们县城的百货公司都找不出第二件来!别说县城了,就是省城也没有。”姚玲抚摸着孩子衣服上的图案说,“明明,真是谢谢你!”
“嫂子,你别客气,我还得谢谢你们信得过我呢!”甄明明大大方方地说。
“这孩子咋这会说话呀?!”刘素娥笑着说,“在这吃了饭再走,你们村子离县城近,走上一个点儿就到家了。”
“不了大姑,我这就回去了,回去太晚我妈该着急了。”甄明明不想给人家留下眼皮子浅嘴馋的印象。
“那你把这包饼干带上。”李景芳从后屋拿出一包桃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