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名举对洛文一拱手:“原来长生平日看似玩世不恭,放浪形骸,其实乃是身负大才之人!小弟真是佩服之至!”
又对彭骥说:“先生,您不是说今日晚间,要带我到山河阁参加一场文会吗?不如让长生同去如何?”
彭先生一听也抚手道:“对呀,文达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此事。长生,今日晚间在山河阁有场文会,是这河阳学院的潘院长举办的。潘子玉是许国公之后,并未承袭父辈武业,年少时便博闻强识,游学四方,后来在河阳学院任了院长。”
“子玉听闻我今日返京,便说要办一场文会为我接风——其实他这人最喜欢诗词,每隔个三五日,便要找个由头办上一场,结交些文人墨客,看些好诗词过瘾。我与他交情不错,他盛情相邀,我就想带上文达一同前往,可巧今日遇见了你。不如同去,与这边的才子交流一番,也顺便结识一下我的这位老友,如何?”
这潘家洛文还是知道的。当年,潘老国公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是国柱一般的人物。
后来大康犯境,他与副帅金刀侯杨老令公前去迎敌,中了敌人的埋伏。本已安然撤退,但当时的都监王侁(如果不熟,可以记住这个名字,这是那废物的真名)刚愎自用,不懂兵法,以言语激杨老令公主动出战。杨老令公被迫出战,在双狼山被敌军围困。
许国权衡大局之际,未能及时派出救兵,最终导致杨老令公被俘,而后绝食自尽。
好事之人不明所以,指责他贻误战机,见死不救。民间传言中,更是把他说成了大奸臣。皇上为平众怒,把他降了爵,贬了官。
其实潘杨两位元帅都是精忠报国的大忠臣,要不是因为那姓王的畜生,或许目前的大焱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可悲!可叹!
旧事已过。这位潘院长或许真的是厌武喜文,也或许因为先辈的事心灰意冷。总之,他如今没有投身军旅,而是在这河阳书院做起了教书先生。
洛文对这文会本来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现在还没到缺名声的时候,主要是缺钱啊!
文会上又不能卖诗,解决不了他囊中羞涩的现实问题。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一个文科生,既然穿越到这,不把泱泱华夏的诗词歌赋流传开来,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早晚要走出这一步,不如随遇而安,今天有这机会,就去小试身手一番。
最主要的,他很想看看张扇风吃瘪的表情。
虽然不能当钱花,但是爽!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离中秋还有些日子,不能以《水调歌头》开局,有点不合常规……
想到这,洛文对彭先生说:“若能跟着先生去长长见识,洛文自然是求之不得。谢过先生。”
然后又对许明德说:“许先生帮我准备一下,我要沐浴更衣,晚上陪恩师去参加文会。”
彭先生看到洛文答应前去,又如此重视,非常高兴。他一路劳顿,就先去客房休息了。
走的时候,张扇风还特意过来,对洛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晚上,我就等着长生大展神威了!”
洛文则小声应道:“我拒绝。什么叫晚上等我大展神威?我只喜欢女人。以后莫要再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张扇风又绿着脸哼了一声,转身随先生去了。
这时,许明德走过来,苦着脸对洛文说:“三公子,你不会真的要去参加什么文会吧……”
他还是怀疑那副对联是洛文以前就从别人那买来的。
这要是去参加文会,那还不得当场露馅儿?多丢人啊!
他丢不丢脸倒是无妨,如果写出什么狗屁东西传扬出去,连带着丢的是国公府的脸面。
诶?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他就小声嘀咕道:“要不然就说老爷安排的事情紧急得马上出发;或者突然拉肚子不能去了;或者说府里着了火得赶紧回去;或者砸断一条腿来个苦肉计……诶?”
这心里话咋一不留神就从嘴里溜出来了?真是尴尬!
看着满脑袋黑线的洛文,许明德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洛文自然把这种“用一条腿保全国公府名声”的提议当成放屁。
许明德也算对国公府忠心耿耿,他又不好发脾气,只能温声细语、十分真诚地说:“许先生,请您务必要相信我。我之前说擅长诗词,句句属实。晚上您随我同去,一看便知。”
许明德见他言辞恳切,终于是点了点头。
洛文这才放下心来,又大大咧咧地说:“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什么时候丢过咱国公府的脸?”
许先生一翻白眼儿:“三公子,咱们还是研究研究砸腿的事儿吧!”
……
好说歹说,洛文终于还是顺利沐浴更衣,甚至还吃了一顿好饭,睡了个午觉。
未时刚过,他们便启程前往山河阁。
这山河阁临河而建,远远望去,只觉得是一座宝塔。走近之后再看,便愈发雄伟壮观。红墙绿瓦,画栋雕梁,那翘起的飞檐宛如大鹏展翅,气势恢宏。
洛文来不及细看,就被彭先生叫着走了进去。
许明德三人,自有其他人招待。
其实在大焱,各种文会、宴会颇多,仆人倒并不需要完全避讳。只是这山河阁与寻常宅院相比,地方还是小了些,今天邀请的宾客又特别多,所以许先生等人只能在下层候着。
不过若是有哪位才子写了好诗词,也会有人抄下来与众人传阅。
要是谁家主子在宴会上大放异彩,仆人们也与有荣焉,被人高看一眼。
洛文一路跟着彭先生,在仆人的引领下上了几层楼,见到了潘先生。
潘先生叫潘季贤,字子玉。高大魁梧,器宇轩昂。若是披坚执锐,更像是一位威武的将军,不愧是名将之后。
不过他头戴方巾,身着道袍,两鬓微白,一团和气,看起来就与身份毫无违和感了。
看到来人,那一双丹凤眼就弯了起来,快步走向彭骥,拉着他的手说:“纪宇,你可算来了!这文会,我可是准备了三天三夜!今晚有的是美酒,你若不留下十篇八篇佳作,休想走出这山河阁!”
彭先生也微笑道:“你这老儿休要哄我!谁不知道,你潘子玉十天里有八天在准备文会?说得好像特意只为我费尽心思似的。你那美酒的情我便领了,至于作诗填词,你我这般年岁,还在文会上争什么风头?就多看看那些青年才俊们的表现吧!”
潘先生哈哈一笑道:“也罢,那就希望今晚能有佳作问世,好让我们就着诗性,一醉方休。”
彭先生也连连称善,又指向张名举和洛文道:“这是我两位学生张名举,张文达和洛文,洛长生。他们平日里顽皮得紧,今番来杨柳渡接我,我就带他们到你这长长见识。”
二人口尊“潘先生”,都向潘季贤深施了一礼。
潘季贤没有摆师长的架子,也还了一礼道:“既是纪宇的高足,定然才学不凡,季贤欢迎之至!今晚,二位可不要有所保留,务必要一展才华才是!”
二人点头应是。
张名举微笑着瞥了洛文一眼,暗道:“看样子今天来参加文会的不下百人,我还认得其中几个,是从汴京赶来的才子。今夜就看这废物如何‘扬名天下’!”
洛文也看了他一眼,然后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别乱想了。哥,是你得不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