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刚愣了一下,没想到洛文会先跟自己说话。但有张名举撑腰,他也没在怕的。
胸脯一挺,朗声言道:“在下朱刚。”
“哦!”洛文赞叹道:“猪肛,猪大肠,倒还真是连贯!”
在场许多才子听后都憋不住笑,有的人还把酒喷了出来。
猪大肠的脸也绿了。
没想到这变脸竟然是礼部一派的绝技!
洛文又问朱刚:“朱公子刚才说我到处混吃混喝,我可曾吃过你家稻米?”
朱刚答道:“那倒不曾。”
“我既然没吃过你家稻米,你为何对我怨念如此深重?”
“你这纨绔不学无术,历来为汴京学子所不齿!”
“你又怎知我不学无术?”
“何止是我,在汴京城随便拉过一个人来问,也知你不学无术!”
“哦!那就是你道听途说,并未真正见过我有什么不学无术的表现喽?”
“你不用岔开话题,就说今日文会,这‘春’是最为寻常简单的题目,你却连一首诗词都写不出来,这还不算不学无术?”
“我刚才说并未酿得佳作,可没说一首诗词都写不出来吧?”
“哼哼,说几句胡言乱语,你说是诗就是诗吗?”
“若我写出一篇佳作又当如何?”
“你若写出佳作,我便收回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你道歉又值几两银子?无趣得很!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我能不能写出佳作。”
“赌注是什么?”
“你刚才说等我写出佳作,黄河之水都干了?”
“没错!”
“那赌注就依你所言。输的人,把黄河之水,都干了。”
轰!
听到洛文的话,下面就炸开了锅。
“王兄,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打赌要喝干黄河水,这洛文倒是奸诈,就算他写不出来,谁还真逼他把黄河水喝干吗?拿这种做不到的赌注打赌,太没诚意了!”
“李兄,我倒觉得这赌注颇为有趣,人确实不能喝干这黄河之水,但你换个角度想:只要黄河之水不干,这赌约就还作数。输得那人,永远还不上欠下的赌注,岂不是要遗臭万年吗?”
“哎呀!听王兄这么一说,李某茅塞顿开。没想到这洛文还真是个有趣之人。但我之前也听说他是个废物纨绔,哪里会写诗?那今天他不是输定了?”
“他二人谁输谁赢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今日过后,天下学子之间就又有新的谈资了。你我且看场好戏罢!”
众人如何议论纷纷按下不表。当事人朱刚可是有些蒙了。
赌喝干黄河之水,这洛文是要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能写出什么佳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汴京城那么多人,难道都是瞎子吗?
但凡事都怕有个万一。我要真输了……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张名举。
张名举冲他深深眨了一下眼。
怕什么?上!
朱刚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就依你所言,我们就赌上一场!”
潘先生这时候又来打圆场。他还真是有点偏向洛文,因为作为老友的学生,如果输了,彭骥脸上肯定无光。
“二位玩笑了,难道输了又真能把黄河之水喝干不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彭骥也开口道:“长生,治学之道,不可意气用事。你今日若输了,以后便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笑柄。你既然已经悔改,就要知道名节的重要。今日之事,不可儿戏。”
张扇风又开口道:“长生,要不你还是听先生的,此事就算了。你认个错,各位才子都是宽宏大量之人,想来也不会与你计较。”
哎呀呵!还来个激将法!
洛文并未搭理张扇风,冲着彭骥和潘季贤施了一礼道:“感谢二位先生。恩师,刚才您说名节重要。其实我本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我若输了倒不打紧,怕还坠了恩师和国公府的名头!所以为了您,也为了爷爷,我还偏都要争上一争了!”
言外之意:“我可以不要脸,但您的面子,我必须兜着!”
彭骥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舒服!那叫一个得劲儿!那叫一个感动!
感动之余,愈发觉得这张名举过分了。
不用吩咐,红醪已经开始研磨。
洛文连喝了三杯,便抄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众人虽然看不到他写什么,但目光却都聚集在他的笔上。
身边的红醪倒是看得真切。
当洛文写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红醪情不自禁地“呀”了一声,继而满面娇羞地看向洛文,美目频闪。
洛文微微一笑道:“我与红醪小姐有缘,这一阙词便赠与你了。”
众人都奇怪于红醪的反应,黄剑横离洛文最近,干脆直接走过去,拿起纸读了出来。
那是一阙《生查子》: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汴川花,不似红醪好。
黄剑横读罢,场上静了一静,大家细细品味一番,一位才子忍不住开口赞叹到:“真是一篇赠妓的佳作啊!”
然后,一众才子都开始不淡定了。
赠妓,是当时最为常见的诗词题材之一。那时的文人都把逛青楼楚馆当成雅趣,完全不用藏着掖着。
不像现在,被抓之后还要发朋友圈集50个赞。
大家都是行家,高下立判。
刚刚众才子所作的诗词本也有不错的,但在它面前,当即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这首《生查子》以春为题,即兴而作,和婉浓丽,情感真挚,确实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潘季贤哈哈大笑。之前提到过,他最爱好诗词,每逢读到佳作,就大感过瘾,比饮了琼脂玉露,吃了龙肝凤髓还高兴!
他过来拍着洛文的肩膀欣喜地说:“我已久未见过如此好词了!长生果然身怀大才,真是后生可畏啊!”
然后他又看向彭骥:“纪宇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你有这样的学生,可让我好生嫉妒啊!”
彭夫子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嘴里却说:“子玉真是过誉了!长生也是最近才开了窍,功底尚浅,还需要好好磨练。不过这一阙词倒还不错。”
黄剑横直接端起酒杯道:“如此好词,当浮一大白!长生,我敬你一杯!”
洛文连称不敢,与黄剑横对饮了一杯。
潘先生又拿起纸来,越看越高兴,感慨道:“词好,字也好,我如长生这般年纪,可写不出这手好字。”
洛文挠了挠头说:“学生自小愚钝,先生总是罚我抄书,久而久之,字就写得顺滑了。”
潘先生哪里肯信,只说:“长生真是爱开玩笑!”
随后便把这首词交由众人传阅。
潘先生还不忘提醒大家小心传看,莫要污损了纸张——这可是洛长生送给人家红醪小姐的。
他趁着心情好,还打趣红醪道:“红醪小姐,今日之后,恐怕天下就都知道你‘一笑千金少’了。再想请你赴宴,估计潘某是花不起那些银子了!”
红醪慌忙深施一礼:“潘夫子说笑了,您是红醪的贵人,之前就对奴家关照有加。再说若非今日来此文会,奴家如何能结识洛公子?又如何能有幸得此佳作?您若再有需要,奴家自当帮忙。”
随后又看着洛文说:“洛公子如此厚爱,红醪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洛文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来了!这是要以身相许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