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白的战舰到达闽州海域的时候,李凌薇也到达旧都,许义带着文武百官,全身缟素,出城迎接正德帝的棺椁。
这些官员中有一半是年轻的新面孔,还从未见过女王。他们是这两年各州城科考,经过许义、陶春花、曹慎等州牧,共同推举出来的。
当然,也都通过了李凌薇亲自出的试题,同时也进龙游学院进修过,不是前朝那些只会做文章,引经据典、吟诗作赋的官员。
而是能干实事,爱国爱民,爱岗敬业的实用型官员。
因为女王一直在打仗,这个城哪个城地跑,这些官员至今没等到机会,得到女王亲自召见。
这次正德帝的丧礼,许义在经过李凌薇同意之后,将各州城中六品及以上的新官员,让其全部回旧都述职,同时也正式拜见女王。
而那些认识李凌薇的老官员,则留守当地。
不过李凌薇估计那些老官员也不太想见她,因为这两年,凡是手上没政绩的官员,全被她罢免了。
不管你是三朝元老,还是百家世家,对新政怠慢,不干实事,只知结党营私的官员,她才不需要呢!
罢免起来毫不手软,并且只要沾上命案的,全部依法处决!
以前地方官就是土皇帝,看上哪家女儿,给几两银子就能一顶小轿抬回去当妾,不喜欢了就像小狗小猫一样或卖了,或被夫人找个由头打死。
再有就是侵占百姓田地,虽然龙游新田规是摊丁入亩制,但架不住小地方欺上瞒下,使用龌龊手段专抢百姓良田。
一开始李凌薇只让龙游团长巡视地方,看到这种情况有代行监察之权。
后来这些地方官员就滑头了,知道团长要来,上下打掩护,专门做表面功夫。
直到有百姓不顾性命,拼死将状告到团长面前。他们才知道那看起来和善爱民,家中清㾾,忠心于女王的官员,背地里竟然干出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
这也是这年头消息传达难的原因,大夏地盘又大,而李凌薇又将重心放在打外敌上面,这些内部蛀虫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因为这件事,李凌薇将前世反腐反黑的那句名言写给了季清哲,然后传遍了九州。
老虎苍蝇一起打!
在她解释之后,这标语也成了一个新成语,‘打虎拍蝇’。
当年秋收之后,天下各地兴起了轰轰烈烈的反腐反贪反黑风暴。
由地方州牧亲自监督,都不用地方武力,怕这些武力中,有地方官员的眼线,直接动用龙游军,每座城开去十几辆战车坐镇。
让百姓亲自看到,女王的武力,强悍的龙游军,先进的新武器,不光杀外敌,还杀内贼!
那年秋,各地杀的官员,杀的地方黑势力,直杀的菜市口血凝结了厚厚一层。
在她下定决心治理内患之时,季清哲劝她,天下一统之前,不宜内行酷吏。
万一有人趁机挑拨起事,内忧外患,于大局不利。
李凌薇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地方官这样的行事,可以说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只要不引起民愤,让局面失控,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让罢免那官员,给百姓一个交待。
因为官员也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并且文官很团结,皇上若用酷政对付文官,他们就能团结一致使朝政混乱。
龙游军的强大给了季清哲底气,让他敢放开手对付士族,但他还是不敢在大丰未灭之前,放开手对付这些文官。
他想待天下一统之后,把这些坏官员养肥了,再杀。
至于养这些官员的时候,会耗多少百姓的血肉,会费多少民脂民膏,他是不在意的。
谋政者,最是无情,什么人,都能当棋子。
季清哲是个优秀的政客,但李凌薇不是,她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就绝不允许自己的百姓被这样欺压,多吃一天苦!
至于季清哲担忧的内乱,那她就更不怕了!官员、士族、富商这些势力,她根本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百姓的利益!只要她有兵,得民心,那些人拿什么反她?
杀人只能震慑一时,那些替补的官员战战兢兢个大半年,然后就会被同化,被染黑,百姓再接着受苦。
所以杀了这批官员之后,她立即推出几项新政,首先是民兵团入驻地方县,不论多偏远的县城,都必须有民兵团入驻。
然后成立县报社,百姓可自由向报社反馈问题,地方官是管不了报社的文章发表的,做到信息公开透明,且传达迅速。
因为去年秋的这一系列新政,让大夏百姓和官员,再一次见证到女王的铁血手腕。
百姓只知女王对他们好,杀了坏官,杀了那些欺凌乡亲的黑势力,别的就不再深究。
而那些老官员算是吓到了,他们再一次认识到,女王跟正德帝的不同,跟任何一位帝王的不同。
那就是她什么都不怕!
甚至拿儒家的三纲五常、天人感应,君王举此会引发上天之怒来说事,她也毫不在乎!
天之怒,洪水她有专门的农科院来治理水患,地方干旱颗料无收,龙游军会给地方百姓发口粮。
有瘟疫,也有医学院的大夫护士,毫不畏死地深入疫区,救治百姓。
有地动,同样有龙游军不要命地去塌方之地救人。
大夏境内,再也没出现过流民千里奔波,饿殍遍野的场面了。
就连去年蜀中的蝗虫灾,才有士族想拿是因为大夏天子无德,上天降灾来说事。
结果事情还没传开,虫灾就没了。
因为龙游军发出告示,一文三斤收蝗虫,所有百姓皆出动捉虫,不光是蜀中的百姓,连云贵的百姓都不到处捉虫送过来卖。
龙游军收去干什么呢?烘干了磨成粉,人吃了壮骨,牲口吃了养膘。
那场面算是把那些士族的脸打的啪啪响,连让人闻之色变的虫灾,在女王治下,都成了一场盛宴。
志门禁锢君王的天人感应,在女王这里,也没用了。
老官员们彻底死心,当然,有些不死心的,被士族挑拨的跑到闽州去了。
所以这次正德帝丧礼,一听可以留守不去旧都参加,老官员们全都申请留守。
只求这辈子也别再见到女王,也别被女王想起来,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当官到退休,保平安。
却说此时的旧都城外,李凌薇换上夏装,依旧是粗麻孝服,她没戴面具,将长发高高挽起。
从马车下来,亲卫身着黑甲,护其左右。
九五之尊的气势瞬间蔓延开来,女王什么话都没说,自有一股气吞山河之势。
让百官恭敬行礼,无人敢抬头看她。
特别是那些新官员,都知晓长公主之美貌,举世无双。可此刻,无一人敢抬头去看那张脸。
许义迎上来:“王上一路劳顿,请回宫休息。”
李凌薇背着手丝毫不见倦色,快速问道:“父皇的陵墓如何?”
许义面露难色地道:“旧陵被鞑子抢掠破坏的不成样,臣令人紧急修补,却只修好三成。”
李凌薇长眉一挑:“陵墓图纸呈来。”
许义随身携带着,忙从袖中取出给她。
李凌薇打开一看,眉越皱越深,这皇陵都快比皇宫大了!俨然一个地下殿宫。
她知道大夏皇帝爱修陵墓,一个比一个修的大,陪葬一个比一个陪的多。
因为皇陵还要陪葬后妃、重臣,所以耗资极大。
再者新皇为表孝心,至于自己的父皇生前他孝不孝就不提了,像宇文牧,他都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但对丰帝的葬礼,依旧举行的很隆重,陪葬极多,好像这样一来,就能洗涮他身上的罪孽一样。
李凌薇当即决定,从她这一代开始,不,应该说从正德开始,厚葬之风彻底消除!
现在陵墓修的再好,陪葬再多,也是留给摸金校尉,或是考古队的。
怎么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汉武汉够厉害吧!陵墓不一样被盗!
“不必修了!现在就很好。将未修好的地方填上,在上方建成公园。”
许义大惊失色,忙劝道:“王上,先帝之墓太过寒酸,于国祚不利啊!并且,天下人会笑您不孝的。”
李凌薇冷笑一声:“秦始皇的墓够阔气吧!秦国才传二世。
父皇死于敌手,本王历尽艰辛,为父皇报了仇,杀了宇文牧,即将灭大丰国。
洛将军不畏强敌,为父皇收尸。
如此本王还算不孝,那什么才叫孝?
父皇爱民如子,本王相信,他也希望将国库之资用于民生之上,而不是给他修坟!”
许义哑口无言,就皇帝之陵寒酸不利于国祚之说,以始皇帝来反驳,当真是一点错也没有。
但‘孝’这个问题,许义觉得还要再劝劝:
“王上,您长公主登基为女帝,本就是千古头一份,葬正德帝更该好好表现,才能让文人墨客挑不错来。”
李凌薇更加不屑:“他们要挑就挑,反正本王死后,也是按此规格来葬!
并且许大人,你可知上行下效?本王费万金葬父皇,陪葬半个皇城,劳民伤财,兴师动众。
那百姓必将效仿,同样会厚葬双亲。
如此一来,岂不是给穷苦百姓凭添困难?
孝,不在于死后的葬礼。而是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双亲?
本王宁愿看到天下再无,老无所依,老无所养的老人。
也不愿看到人死之后,后人哭天抹地,金银陪葬的假像。”
这话让许义久久无言,他知道女王的每一项新策,都是利国利民之策。
但这葬礼之事,还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不管怎么样,女王也应该借正德帝的葬礼,好好宣扬一下自己的孝顺,让天下人没有借口攻击她女子称帝。
这时秦妩上前对许义道:“此事王上已与本官商定过,到也不算违礼,只是将陪葬之物丰一些就好了。”
听到这话,许义忙奉上陪葬礼单。
李凌薇打开一看,最前的竟然是陪葬的宫妃宫婢名册。
她忙问:“皇宫里的人寻回多少?”
许义愣了一下后道:“除了逃去蜀中的那些,其她的人都死了。”
“那这陪葬人名是?”
“从良家中挑出来的朝天女,王上放心,她们都是自愿的。朝天女福庇父兄,这是她们的荣幸。”
李凌薇只觉耳朵轰轰地响,要不是深知许义为人,她恨不得回一句:“这荣幸给你,你要不要?”
虽然大夏的徇葬制不像前朝那么残酷,但皇帝身边不可能没有人陪葬啊?总得挑上一些。
许义知道李凌薇爱护百姓,所以已经力排众议,不顾礼部反对,将陪葬名单从百人变成九个人。
但此刻,看着王上突然惊变的脸,他知道,自己还是错了。
在王上说不要葬厚之时,他就应该说这份礼单没带,等划掉这些女子的名单,再重新呈上一份的。
李凌薇没有骂人,没有当众发怒,只是声音很冷很冷地道:
“礼部司秦妩听令,从正德帝葬礼开始,彻底废除活人徇葬制!不论是宫妃、宫婢还是朝天女,皆不许陪葬!
哼,你们要担心父皇一人上路寂寞,那就多扎一些纸人陪葬吧!”
秦妩忙道:“臣谨记。”
但别的礼部官员不干啊,皇陵没修好就够委屈正德帝了,竟然连个陪葬的宫人都没有,古往今来,有这么寒酸的皇帝葬礼吗?
一群礼部官员跪下求道:”王上不可啊!如此一来,正德帝英灵不安。天下人也会戳您脊梁骨,骂您不孝啊!“
对付这些老泼皮,李凌薇早有一招,冷哼一声道:
“既然诸位大人觉得陪葬制不能废,那好,这份荣幸普通百姓可没福受。
既然是陪父皇,当然该由官家女陪才是。
来人,前去这几位大人家中,将其未嫁的女儿皆封为妃,陪葬父皇!”
这群官员顿时脸色青白,吓的六神无主,怎么也没想到李凌薇会来这一招。
忙哭求道:“王上饶命,小女年幼……”
“小女无德无才,不配同葬……”
……
李凌薇理也不理,直接命半夏:
“你亲自去搜人,再将此事公告全城,让天下百姓看看,这些大人是多么尊敬父皇。
宁让自己的女儿陪葬,也不愿意让本王废了这殉葬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