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莘莘记得从前的温书阳不是这样的。
他就跟他的名字里的那个字一样,浑身充满阳光,有他的地方就有欢乐,就跟缺根筋似的,成天嘻嘻哈哈。
现在缺的那根筋是长起来了,却好像被抽去了另一根筋骨,至少从宁莘莘旅游回来,就没有见到他笑过。
或许是因为他很少开口,嗓子也常常是哑的。
沈浔他们找了最好的医生来给他手术,可惜还是没能完全抢救回他那条腿。
手术后那条腿有了些知觉,但还是不太受控,行动需要靠拐杖,走起路来跛脚也特别明显。
医生说他那条腿并不是完全不能恢复,但是几率很小,至于几率到底有多小,医生没说。
温书阳心里明白,所谓的几率,是鼓励人的一种方式,或许比中彩票还难,他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否则祸事也不会降临到他头上。
乐观二字,知易行难。
宁莘莘听说他常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家里的保姆能听见他在屋子里练习走路,拐杖拄在地板上笃笃的声音。
有时他会摔倒,会发火,隔着门隐约能听到他哭他发泄的声音,隐忍而崩溃。
多好的小伙子啊,只可惜跛了。
温书阳仍旧坐在后座,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动都没动过,如果不是偶尔隐秘眨动的睫毛,几乎就是一座雕塑。
直到楼上某一户的灯亮了起来,他才收回视线,不过一会儿,他再次看去。
那芸芸灯火里平平无奇的一盏,是他心灵的归属。
他记得柚子的公寓布置得很漂亮,他会吐槽她喜欢粉色,却会在看见一个特别的粉色小沙发时特意给她买回去。
那间他去过很多次的公寓,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去了。
宁莘莘默默陪他坐了许久,手机翻了一轮,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温小六,我现在又困又饿,你准备待到什么时候走?”
温书阳收回目光,默了片刻,跟司机说:“你先送她回去,然后再回来接我。”
听这话的意思是,他要留下来,让司机送宁莘莘一个人回家?
司机大呼不行,说是先生交待过的,不能让他单独出门。
温书阳听了这话,脸色更冷了几分,“你是谁的司机?”
司机冒起了冷汗,从前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现在身上的冷气很足。
司机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当然是您的司机。”
温书阳已经抓住门把手,准备下车。
宁莘莘连忙道:“算了吧,你想待在这里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
握住住拐杖的手收紧,没有血色的手背上冒起了青筋。
温书阳说:“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不能独立行动的残废?”
微微发哑的声音透出一种孤独感,让人听了心里发酸。
“不,不是。”宁莘莘夸张地笑了笑,“就是这大半夜的你,你……”你现在这样不安全。
她忽然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急得说不出话来。
温书阳没指望她能说什么,推开了车门,右腿先迈下去,踩到地面后手臂借力站起来,拐杖拄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后,甩上车门。
“走吧。”温书阳道。
宁莘莘在窗户伸着脖子看着他的背影,黑色t恤黑色长裤,他的人消瘦得厉害,一瘸一拐朝着大门走过去,她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温书阳站在小区门口,长久的停留终于引起了保安的注意,朝他走过来。
“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温书阳干巴巴地丢出两个字,“没事。”
他走到大门旁边,长久的受力让他完好的右腿有点发酸,干脆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这里一仰头就能望到她那栋楼。
过了一会儿,保安见他迟迟不走,又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温书阳握紧拐杖,抬起头来。
保安看见他的脸,愣怔了一瞬,忽然一笑,“原来是您吶。”
温书阳对他没什么印象,轻轻皱了皱眉。
保安连忙说:“您之前常来,和a幢12-2的业主,有一次让我帮忙搬东西,后面给了我一包烟我没收,因为我们这儿有规定不让收。”
温书阳终于想起来,冲他点了点头。
保安摸了摸后脑勺,感觉眼前的人和从前相比好像变了很多。
他们保安室和管家部的人还讨论过他,说他长得这么帅又有钱,关键脾气还好,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也不嫌弃大家的职业,和清洁工都能聊上几句。
到底哪儿不一样他看不太出来,但是和之前回来的12-2的业主一样,都瘦了很多。
保安忽然有个猜测,该不会是分手了吧,再看他手里的拐杖,很有可能是瘸了所以被12-2的那位小姐姐给甩了,这么帅的人居然也会有情伤,心里又多出点同情。
瞧瞧,大半夜在人家小区门口守着,多可怜吶。
“您需要帮忙吗?”保安又问了一遍。
温书阳想说不需要,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他抬起头看了看,忽然指着一栋楼问:“那栋楼还有房子出售吗?”
小区一共十几栋楼,他指的是柚子对面的那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