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随星因着段问春的事,埋怨了嘉云郡主几句,负气离开。
秦衍风装作痴痴傻傻,跟在身后,听他自言自语。
“母亲为何非急着为我张罗婚事?”
“好端端的,平白闹出这些风波。”
“段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受了委屈,她肯定更不中意我了。”
秦随星想到江娴,转过身来,神采奕奕地对秦衍风说:“大哥,幸亏今日有嫂嫂解围!”
秦衍风怔了怔。
他脑海里莫名浮现江娴一袭淡紫襦裙,静静站在夜色里,气定神闲。
秦随星嘀嘀咕咕地道:“嫂嫂愿意出来帮段姑娘作证,我又惊讶又感激。”
“嫂嫂怎么就确定自己能救出贼人?”
“嫂嫂也太聪明了!”
“下次还要向嫂嫂好好讨教一下画技……”
秦衍风听着秦随星一口一个“嫂嫂”叫的亲热,心头生出一种烦躁的情绪。
似乎身边的所有人都被叶荷萱灌了迷魂汤。
弟弟,母亲,父亲,丫鬟小厮……甚至是段问春,他们都和叶荷萱关系融洽。
若非切切实实的经历过上辈子的惨痛遭遇,说不定他也会沦陷在叶荷萱伪装出来的温柔中。
秦衍风忍不住道:“什么嫂嫂,你跟她很熟吗?”
秦随星没听出来秦衍风的凉薄讥嘲,他还挺高兴兄长愿意和他说话。
“当然熟了,她是大哥的妻子,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
听到这句话,秦衍风一口气梗在喉头。
秦衍风在秦随星的院子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原本打算跟弟弟窝一晚,但秦随星一直在旁边嫂嫂长嫂嫂短,还拿来临摹江娴的画给秦衍风欣赏。
秦衍风盯着画风新颖的画作,不自觉想起江娴今天帮段问春仗义执言的样子。
他知道,他应该对她感激。
可上辈子的痛苦如影随形,心中一面是厌恶,一面是好奇,令他纠结万分。
最终,他满心复杂的回到了松竹院。
睡在外间的翠浓听见响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清瘦孤高的青衣男子逆着月光而来,披一身霜华,俊朗如星。
仔细一瞧,才认出是大公子。
翠浓吓了一跳,正要去叫醒江娴,却听秦衍风说不用,还将她锁在了门外。
翠浓看着紧闭的房门,总觉秦衍风不对劲儿。
毕竟大公子脑子有病,万一他犯病伤害少夫人怎么办?
翠浓不敢大意,竖起耳朵站在门外,警惕屋中的动静。
江娴今日很累了,吃了两个糕点便洗漱上床睡觉。
她估计秦衍风不会回来,因此抱着被褥睡得十分香甜。
秦衍风立在拔步床边,耳畔听着女子绵长轻浅的呼吸,握紧了双拳。
要杀了她吗?
杀了她,曾经的一切就全都过去了。
可是,她今天帮了段问春……
秦衍风正好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江娴感觉眼皮子上有光影晃动,抖抖纤长的睫毛,睡眼惺忪地看了过去。
“……秦衍风?”
屋中光线昏暗,江娴迷迷瞪瞪的,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江娴皱眉,声音因为从睡眠中惊醒而沙哑,“我怎么会梦到你?奇怪。”
秦衍风不屑。
他眯起眼,诱导性地询问:“不想梦见我,那你想梦见谁?”
江娴不假思索道:“想梦见江月。”
前天梦见了爹妈,但是没梦见江月,今晚得补上。
秦衍风薄唇紧抿。
……又是那个江月?
“江月到底是你什么人?”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江娴内心十分奇怪,为什么秦衍风会问这个问题?
哪怕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江娴也谨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并恪守耳边回响的那句话:“扮演好叶荷萱,才能死而复生。”
江娴没有回答。
她睡眼朦胧地凝视着秦衍风,越看越觉得他比平时沉默自闭的样子英俊了不少。
隔着轻纱床幔,男人负手而立在阴影中,唯独那双眼澄澈深邃,如黑曜石熠熠。
鬼使神差的,江娴笑了起来,“秦衍风,你真好看。”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满心愤恨的秦衍风给整不会了。
秦衍风越来越看不透面前的女子了。
当初她对段问春恨之入骨,今日竟然会帮段问春解围,着实让他出乎意料。
但他本性片面而固执,绝不会因为叶荷萱与上一世不同,就轻易放下芥蒂。
秦衍风还欲询问更多问题,却听见院外传来一声短促的玉哨音。
——机密署的哨声。
宋七找他。
秦衍风不再多看江娴一眼,单手撑着窗沿,轻悄悄地翻了出去,消失在茫茫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