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官道旁。
雨声淅淅沥沥。
江娴率先跳下马车,她抖开油纸伞,扭头一看,秦衍风与车夫并排坐在一起,直勾勾地望着她。
“诶,我忘了给你拿伞了。”
江娴暗道自己糊涂。
好在她这把油纸伞比较大,两个人共撑刚好合适。
于是,江娴自然而然地牵起秦衍风衣袖,像以前照顾弟弟江月那般,踮起脚帮他撑伞。
她是真怕把秦衍风又给弄生病了。
江娴不禁懊悔,怎么刚才一时冲动把他带这里来,就算要带他过来参观自己的酒楼,也要选个晴朗的好天气才对。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江娴只好撑高了伞,确保秦衍风不被雨水淋湿。
秦衍风刚才在盘算自己的事,一开始没有在意。
路过荷塘,沿着蜿蜒的泥泞小路上山,渐渐的,他发现江娴的伞有意往他那边倾斜。
雨不大
但江娴的右侧上襦被淋透了,圆润的肩头湿漉漉贴合着轻薄的布料,显得格外可怜单薄。
江娴忍不住轻轻咳嗽
她本就体弱,淋了雨整个人面色苍白,衬托的那双大眼睛里的瞳仁如点漆黝黑。
秦衍风想到上次落水后,江娴又发烧又咳嗽。
虽然对身边女子厌恶至极,可在此刻,他看着眼倾斜的雨伞,二话不说,劈手夺过伞柄。
江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失去血色的唇瓣有点哆嗦,“秦衍风,你干什么?”
秦衍风才不理会。
他掌握了撑伞权,用伞盖将江娴小巧的身形遮挡的密不透风。
江娴愣了愣,心头隐约猜到了。
秦衍风一定又跟上次一样,在默默关心她。
这说明,他心底其实知道谁对他好。
这样一来,就算他以后恢复神智,也会对她手下留情吧……
思及此,江娴抿唇微笑。
山野外,疏烟林莽,芜然蕙草,丝丝细雨随风扑面。
秦衍风睨了眼身边女子,她不知在想什么,朝他柔柔一笑,双眼弯弯如月牙。
秦衍风心头一跳:这笨蛋,该不会又被他莫名其妙的感动了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来到酒楼,今日下雨,只有两个工人蹲在房梁上雕刻花纹。
江娴将油纸伞收好,靠墙放着
她对秦衍风笑了笑,“等以后这座酒楼开张,你就可以经常来吃饭啦!”
秦衍风不好口腹之欲,他心下鄙夷: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吃吃吃?
知道叶荷萱闲不住,但没想到她为了一口吃的,竟亲自开酒楼,想必京城的丰和居、八宝院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了。
江娴不知秦衍风想法。
她抬起头,叮嘱房梁上的两名工人注意安全。
工人见她来了,都与其热络的聊起天,江娴都笑着应和了,一看关系就很融洽。
“姐姐你来啦!”
十九娘穿着一件粉红上袄,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
江娴弯腰摸摸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问:“我今天给你带了零嘴儿!”
她把马车上的蜜饯等物送给十九娘,“你爷爷不在这里吗?”
“爷爷在厨房里,他想把那个灶改一改。”
“好,我去看看。”
秦衍风看的这一幕,内心疑惑。
叶荷萱……她好像真的变了。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别人。
秦衍风默默站在角落,冷眼旁观。
这时,吃着蜜饯的十九娘注意到了他。
她好奇地来到秦衍风跟前,糯声糯气地问:“你是姐姐的夫君吗?”
江娴太年轻,十九娘不喜欢叫她什么夫人夫人,自顾自叫她姐姐,江娴也没纠正。
面对一个半大的小女孩,秦衍风半真半假地卸下伪装。
他挑眉:“你知道我?”
“知道啊,姐姐经常给我们提起你。”十九娘有问必答。
秦衍风颇为意外。
叶荷萱会在外人面前提他?
上一世的叶荷萱巴不得希望自己未出阁,怎会承认他是她的夫君。
秦衍风眼神微变,“她怎么说我的?”难道在外头抹黑?
十九娘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糖渍,想了一会儿,回忆道:“姐姐说你很好看,说你以前很厉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会弹琴……哦,她还说你对她很好,会关心人……”
秦衍风嘴角抖了抖。
有没有搞错?
他在叶荷萱心里竟是这样?
她难道不知道他对她的杀意?
小孩子不会说谎话,十九娘今日一见,也觉得姐姐的夫君一表人才。
只不过他来了站着不动,眼神茫然,一看就知道脑子不太聪明,跟京城中传言一样。
十九娘为江娴感到惋惜的同时,又对秦衍风表示羡慕。
“你是叫秦衍风吗?”
秦衍风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她连我的名字都告诉你们了。”
“那倒没有。”
十九娘笑嘻嘻地说,“因为姐姐在契上写得你名字,我想看看自己识字水平如何,看来是认对啦!”
秦衍风蹙额,“什么契?”
“就是爷爷和姐姐定下的契呀!”十九娘知道他脑子不好,很耐心认真地给他解释。
“以后酒楼赚的钱,你们八,我们二,但姐姐没写自己的名字,她写了你的。所以说这酒楼的主人是你喽。”
秦衍风愕然。
酒楼怎么会是他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江娴。
女子正跟一个老头儿相谈甚欢,看起来温柔无害。
秦衍风彻底疑惑了,江娴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