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还没意识到自己话把秦衍风给惊着了。
因为药性,她脑子尚呆滞。
江娴疲倦地倚靠在大迎枕上,跟秦衍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翠浓去哪儿了?”
“打水。”
“十九娘他们呢?”
“忙。”
酒楼里还有那么多的食客呢,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提前打烊吧。
江娴“哦”了一声,慢慢地颔首。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歪着头凝睇秦衍风,“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正常?”
秦衍风微微一僵。
他低头不语。
又是这幅自闭的模样,江娴瞬间打消疑虑,用食指敲着额头,“看来是我不正常……竟然会觉得你正常。”
秦衍风:“……”
过得片刻,木质楼梯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翠浓提着水壶匆匆赶来,见江娴醒了,忙半跪在贵妃榻前,紧张万分,“少夫人,你没事吧?”
江娴点点头,温柔莞尔,“还好。地上凉,你快起来。”
翠浓忙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问起刚才方鹞到底是什么情况。
面对翠浓没什么不能说。
江娴捧着瓷杯,小口抿着热水,皱眉道:“满肚花花肠子的卑鄙小人罢了。”
她猜测,方鹞早就盯上了她,然后在她的午饭里做了手脚。
等翠浓单独离开,他再趁虚而入,企图逼迫江娴就范……
“可恶!”翠浓勃然大怒,“我这就去让人把他捆了沉塘!”
江娴失笑,“不能的。”
她对大元朝的刑法有所涉猎,知道不能动用私刑戕害他人。
想了想,思忖道:“还是报官吧。”
翠浓嘀嘀咕咕不满意,“报官只能让他受些杖责,便宜他了。”
江娴也很无奈。
她身为裕国公府的少夫人,更不能仗着身份草菅人命,否则是给裕国公府抹黑。
主仆二人将方鹞臭骂半天,才稍稍消气。
秦衍风坐在旁边,觉得江娴这幅气炸了的样子不似作假。
这一世太多事发生改变,上辈子挚爱的书生,眨眼就能成为仇敌。
这时,秦随星带着大夫回来,大步跨入房间。
“嫂嫂!你醒了?”他催促大夫,“快,快去给我嫂嫂看一看。”
江娴愣了下,随即点头微笑,“随星,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
秦随星说完,搬了椅子来,与秦衍风并排而坐。
大夫一把年纪,长着一丛花白的山羊胡。
他摸上江娴的脉搏,几息后,惊愕地问:“夫人打娘胎里带有心疾,这些日子难道没有任何不适吗?”
江娴没想到这老头儿有点本事。
她当然不适。
整宿难以入眠,咳嗽越来越严重,胸口随时都像压着一块石头。
江娴知道,这是天命将至的正常现象。
书中的结局已经注定,哪怕天下间的人参灵芝都喂给她吃,不会有任何治愈可能。
故此,她在努力的经营酒楼和食肆,不希望让关心自己的人因为她的病而担忧。
江娴紧张地看了眼翠浓等人。
她清咳一声,岔开话题,“媚香粉对我没什么危害吧?听说吃了媚香粉皮肤会长疹子?”
大夫成功被江娴带偏,“不会不会,媚香粉中含有大量的黄柏木香,本质无毒,夫人多休息多喝水,头晕头痛的症状自然会消失。”
“那你给我开两幅养气安神的药方吧。”
“啊,那夫人你的心疾……”
“安神的药方里不加辣木籽可以吗?”
“辣木籽?不用加的。”
“茯苓也不要,我不喜欢那个气味。”
“好,好。”
大夫专心给江娴写药方,追问心疾的事儿被他抛诸脑后。
日暮西斜,天色渐暗,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
秦随星充当起车夫,秦衍风、江娴、翠浓、还有老大夫一并坐在车厢里,位置局促。
江娴下意识不想与大夫靠太近,她往秦衍风的方向挪了挪。
秦衍风感受到身后靠近的温热,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随后,撩开轿帘缝隙,让冷风灌入,驱散紧贴着后背的热度。
秦随星一边赶马车,一边询问起那个方鹞的事。
江娴简短说了,又道:“随星,你明日有空的话,把那人押送官府吧。”
“没问题。”
惩治泼皮无赖,秦随星义不容辞。
车厢里没人继续说话,气氛有些僵硬。江娴干笑两声,没话找话,“我以为你会游学很长一段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随星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原本还打算去漳州,但中途接到母亲的信笺,说月末要去太庙参加祈福大典身为皇室子弟,不能缺席。”
“这么快?”
江娴讶异。
原著中,祈福大典之后,段问春就要和七皇子定情。
想到这里,江娴偷偷觑了眼秦随星的背影。
想必这个时候,段问春应该已经明确的拒绝他了。
只是这些话江娴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心底猜一猜。
秦随星说起江娴的酒楼食肆,称赞她有生意头脑。
末了又问:“嫂嫂,为何不让人知道你是酒楼幕后的掌柜?这样生意会更好些。”
江娴不想打着裕国公府的面子欠人情债,她淡笑道:“东西好吃,不怕没有客人。”
“也是。”秦随星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打趣说:“这次有点遗憾,没吃到酒楼里的菜,下次我邀三五好友过来,嫂嫂能给我算便宜些么?”
江娴愕然,“你来吃饭东西管够,钱就不用给了。”
叔嫂二人隔着帘子相谈甚欢,秦衍风觉得自己像个碍眼萝卜杵中间。
他冷着俊脸,找不到插话的机会,老不高兴。
这时,秦衍风瞅见矮几上搁着几个橘子。
黄澄澄的新鲜橘子。
他迟疑了一下,飞快抓起一个塞进江娴手心。
正在跟秦随星聊天的江娴:“……?”
秦衍风为自己幼稚的举动不耻。
他别扭地看向轿帘外沉沉暮色,半晌,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吃这个。”
江娴握着橘子恍然大悟,“好,我给你剥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