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水流中摇曳。
后半夜,江娴晕船加劳累,靠在乌篷上睡着了。
秦衍风立在船头划桨,听见熟悉的咳嗽声,稍作犹豫,便脱了外衫,披在江娴身上。
她睡容柔和,纤长卷翘的睫毛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轻轻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只有在这个时候,秦衍风才会放肆地打量她。
明月照江,夜风徐徐。
想到她之前说的那番话,秦衍风心底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凝视她的睡颜,喃喃自语,“如果你真的善良,上辈子……为何偏偏对我恶毒?”
到底是意难平。
秦衍风眼神冷硬起来,不再看她。
相比秦衍风的一夜未眠,江娴休息不错。
次日天刚蒙蒙亮,小舟在云州渡口的泊岸。
二人下船后,秦衍风去农户家里买了一顶帷帽戴上。
他是有多见不得人?
又戴面具又戴帽子,莫非以前敲诈勒索的人太多,怕被熟人拦着着喊退钱?
江娴不懂,也不敢问。
进了城镇,秦衍风给江娴买了两身干净成衣,又找了一家客栈让她沐浴更衣,饱餐一顿。江娴反复确定他不收钱以后,心中感激涕零。
秦衍风买下一辆马车,带上充足的干粮饮水,告诉江娴,他准备连夜赶路。
江娴没有异议,她也想快些回京。
嘉云郡主悬赏八百两黄金找她,一定急疯了。还有翠浓徐嬷嬷小毛团子……她也想他们。
车厢很宽敞,为了保持舒适,全都包了软垫,案几的暗格里还有各种蜜饯干果,角落里挂着香囊,一看就知道秦衍风花了大价钱。
待惯了逼仄的小船,换了大马车,江娴别提多高兴。
秦衍风坐在帘子前面驾车,江娴抱着蜜饯罐子,探出头问:“义士,这马车费用,是我报销吗?”
秦衍风随口说:“一千两黄金,你给么?”
江娴一脸“果然如此”。
就知道他狮子大开口,江娴赶紧道:“义士,我本人暂时没什么钱,但我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菜都很好吃,九珍玉食你听说过没?你以后来吃饭,统统免单。”
在九珍玉食消费价格算很高了,但比起一千两黄金,江娴还是宁愿他选择“吃”。
秦衍风不置可否。
他不说话,江娴就一直搁那儿问,张口闭口的“义士义士”,听得耳朵疼。
秦衍风打断她,“别叫我义士。”
“……那阁下高姓大名?”
江娴是个有礼貌的女孩子,总不能朝他“喂”来“喂”去吧。
秦衍风随口答道:“宋七。”
宋七?
江娴莫名觉得这名熟悉,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她“噢”了一声,下意识自报家门,“我叫江娴,江山如画的江,娴于辞令的娴。”
哪知话音甫落,就听前边儿的男子传来嗤笑,“悬赏告示上写着‘叶荷萱’的名字呢少夫人。”
“少夫人”三个字秦衍风故意咬了重音。
江娴不小心说漏嘴了,面颊一红。
好在她脑筋转得快,强行挽尊,“这你就不懂了,我名叶荷萱,字‘江娴’,连起来就是叶、江、娴!”
语毕,江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秦衍风都懒得去拆穿她。
“字”大多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老师来取,取字也要讲究形意,名和字之间互有延伸涵义。
像秦随星,字文照,取“文星高照,世道亨通”之意;
而他字虞渊,有风消云日渐落的意思。
但凡读过书,都不会无缘无故取“江娴”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字。
江娴以为糊弄过去了,沾沾自喜。
秦衍风余光瞥她,暗自好笑,“原来如此,谁文采斐然给你取了这么好的‘字’?”
“我爹。”江娴把叶溱拖出来背锅。
秦衍风阴阳怪气,“哦,原来是殿试前三甲的叶少监啊。”
江娴觉着他说话不对味儿,沉默了一下,绕开这个话题,“宋七,我发现你对京城的人和事一清二楚。”
于蓝桃如此,叶溱如此。
秦衍风轻快地挥了一下马鞭,挑眉问:“想知道为什么?”
“想。”
“加钱。三千两。”
“……算了,也不是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