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宋七很想回京领赏,他星夜兼程,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
车厢宽敞舒适,江娴整日靠在软垫上吃吃睡睡,并不觉得遭罪。
手臂伤口已经愈合了,有时候会微微发痒,江娴忍不住会挠两下。
她上次隔着纱布挠被宋七瞧见,被严厉地斥了一顿,害得她现在只敢偷偷动手。
宋七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好像见过,又极其陌生,连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都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她特意轻轻撩开车帘,觑了眼前方赶车的男子。
他随意挽了个发髻,一身寻常黑衣,革带上悬着长剑,腰际劲瘦。
人稳稳坐着,左手牵缰绳,右手握马鞭。
风呼啸扬起他的衣摆,露出里面的一截灰色贴里,衬得人宽肩腿长。
这身形……和秦衍风很像。
江娴摇摇头,立刻在心里否定。
宋七肯定不是秦衍风。
她可是通读过《庶女为后》,秦衍风人设是个满腹经纶智多近妖的文人,对武艺一窍不通。
江娴正要放下帘子,却听驾车的人忽然问:“车里的东西够不够吃?”
江娴清点了一下食物,回复道:“有红糖饼、绿豆糕、芝麻圆儿……水也够。”
“既如此,我们明晚到郧县再落脚。”
江娴抬头望天,落日渐沉于山峦边缘。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今晚还要继续赶路?”
秦衍风:“嗯。”
“你应该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吧……其实不必这么着急,身体健康最重要。”
秦衍风没接话。
附近没有机密署的信鸽,他联系不上杨五苏二等人。
眼看收网的时间越来越近,用杜太医作为借口已经不适用。
二皇子和七皇子两党之争,只会愈演愈烈。
今天杨尚书参一本,明天赵侍郎递折子,再这样下去,显庆帝会忍无可忍。
入了秋,没多久就会进入隆冬,京城周遭城郡会发生罕见的雪灾,桩桩件件都需要他回去未雨绸缪。
加之刘甯心思多,秦衍风担心自己不在,刘桓那个草包又多生事端。
秦衍风沉默,江娴也就闭嘴了,不敢有异议。
天色渐暗。
按照路线,秦衍风驾驶马车拐入前往郧县的官道。令他没想到的是,路边的几棵粗壮枯树拦腰折断,横亘在官道上,挡住去路。
江娴探头,“树怎么倒了?”
“或许是被风刮断的。”
这么晚不会有人经过这儿,消息传去官府,最快也得明日才有人来清理。
江娴看了眼道路两旁,征询意见,“宋七,要不在路边凑合一晚上吧?”
之前他们也遇到过城门关闭,不得不露宿城外的情况。
秦衍风薄唇紧抿,沉声道:“只能如此了。”
马车停在官道上太显眼,秦衍风跳下车,牵着枣红马领进了路边的密林中。
他找了处稍平坦的地方,将马车拴在树干上,举着火折去捡拾木柴。
江娴坐在马车里,四周黑黢黢的。
她撩开车厢小窗的窗帘,向外张望。
月亮爬上中天,星光稀疏,树林里影影幢幢。
杂乱的灌木草丛里,潜伏着虫蟊蛇鼠,茂盛的树冠上时不时传几声老鸹鸣叫。
荒郊野岭,不见灯火人影,江娴心如擂鼓。
她赶紧放下窗帘,忍不住喊:“宋七!宋七!”
秦衍风捡柴去了没听见。
江娴不由胡思乱想。
宋七撇下她跑了?
这些时日相处,江娴感受到宋七对她只有“应付”。
宋七为人冷漠自傲,脸藏在面具底下,她根本猜不出喜乐。
万一他嫌护送她回京麻烦,半路撂挑子,她又该何去何从?
江娴越想越慌。
在沉闷的车厢里待了一会儿,她实在坐不住了,提着裙摆走下马车,“宋七?宋七?你还在吗?”
突兀的话音惊扰到脚边草丛里的动物,“嗖”的一下贴着绣鞋蹿出。
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江娴猛然一惊,失声尖叫,不小心摔了个趔趄。
秦衍风正抱着捆树枝,听见她的恐惧的叫喊,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箭步冲了过来。
“叶荷萱!”
他弯腰去拉她的手腕,江娴动作比他还快,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知道对方在身边,江娴心弦一松。她抬眼,唇瓣轻颤,“你跑哪里去了?”
许有几分月色映在她的眼中,泛着湿漉漉的光,柔弱可怜。
秦衍风放下树枝,不禁软了语气,“晚上凉,我去拾柴燃个火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去去就回,所以没知会你。”
江娴这才注意到自己把人袖子都扯皱了,她尴尬地松开手指,退后两步,“下次记得给我说一声,我刚才还以为你……”
似乎意识到这样说太过暧昧,江娴咳嗽了两声,“把我弄丢,你领不到赏钱的。”
秦衍风低头瞥了瞥衣袖,感受到她的信任和依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