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双膝一片红肿。
皇帝让人宣了太医来，拿了药酒，非常小心地给裴昭的膝盖上涂抹。
太医说：“九小姐忍着些，这药酒可能有点痛。”
“嗯。”
裴昭点头，只是略微皱了下眉毛，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坚强的离谱。
再对比方才因为被冤枉，一声不吭跪了一下午，朝着皇帝哭的泪水横流的样子，皇帝就更加心疼了。
他挥退太医，坐在龙床边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裴昭，“朕冤枉了你，怎的不辩解？直直跪了下去，还谢主隆恩……”
裴昭悠悠说：“我看到皇上的表情了，您已经相信了明妃娘娘的话，我辩解您也未必会信。”
“你……”皇帝顿了顿，僵硬地说道：“以后还是要辩解，不可以逆来顺受地跪那儿折磨自己，记住了吗？”
“哦。”
裴昭低着头，样子倒是乖巧。
皇帝又问：“你对薛芙……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裴昭慢慢说：“皇上，我们能不说这个吗？”
“……好。”皇帝笑了一声，暗忖她怕是还对薛芙有心，只是现在薛芙死活要悔婚，所以心里憋着一口气，对薛芙也没有好脸色。
这个他刚才猜到了，所以对薛芙只是夺了官衔，并没有什么大的责罚。
不过皇帝如今却是对薛芙不太满意了。
过段时间，找个机会把这婚约解决了才好。
裴昭，他得重新为她寻个佳婿。
皇帝忽然说：“朕封阿昭做昭阳郡主吧。”
裴昭悠悠地看着他：“是因为皇上冤枉了我，所以想给个封赏安抚我吗？”
“……”皇帝讪笑，“你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啊，朕是觉得，阿昭护卫寒江关有功，又引天一公子来为朕疗疾，朕都一直没有奖赏你。”
“哦。”裴昭问：“我的功劳是护卫关口，为什么不封我将军，要封我郡主？”
皇帝一怔：“阿昭……想封将军？”
“对。”裴昭点点头，“我想做将军。”
“这……”皇帝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拧，“女子为将从未有过先例，况且，做将军很辛苦的，还是郡主吧。”
昭阳这个封号，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足以见得皇帝对裴昭的看重。
裴昭却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做郡主。”
“行，这个封号朕给你留着。”今日皇帝异常好说话，和裴昭你一言我一语，像晚辈和长辈闲聊。
润福公公深呼吸了无数次，心里大呼厉害。
第一次见封赏还能讨价还价，而且还成功的，开眼了。
在养心殿歇息了会儿，裴昭便告退了。
皇帝叮嘱她回去要好好养着膝盖，还派人送了好多补品到定国公府上去。
原本要送给薛芙的赏赐，当然全没了。
太子还亲自到宁远侯府去，对薛芙进行了斥责。
明妃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昏过去，她不明白，明明胜券在握的事情，为什么情况急转直下！
皇上就不怕那些言官的折子堆满养心殿吗？
……
出宫的路上，裴昭坐的是龙辇。
看着周围一片明黄，以及上面飞舞的五爪金龙，她的心情无比平静。
这是一次试探。
她在赌皇帝对裴家的愧疚之意，对她的容忍程度，这决定了她以后行事的分寸。
若赌赢了，她便得到皇帝的信任，在这北梁帝都的份量也会更重。
赌输了，最严重也不过是一顿板子。
她很清楚，裴家满门忠烈，累累白骨堆砌了这北梁的江山社稷，皇帝不会要她的命。
很显然，她赌赢了。
她、薛芙、慕容仙之间的事情，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多次了，但只有这一次，皇帝明显对薛芙和慕容仙十分厌烦，命令太子亲自传旨斥责。
足以见得，最近这段时间，她亲近皇帝的做法没有错。
今日的表现更是好。
师父说得对，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刚柔并济，进退有度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想到自己今日的表现，裴昭忽然勾了勾唇，喃喃说：“真是没想到……”
自己的演技竟然也能这样好。
外面传来小玄子的声音：“宫门口到了，小姐下车。”
“嗯。”
裴昭回过神来，扶着轿辇的扶手起身，刚下了辇，手臂就被一人紧紧握住：“裴姐姐！”
萧云祈脸色阴沉地看了她的膝盖一眼，伸手就要去抱她。
“做什么？”裴昭一把将他手腕扣住，“扶我过去。”
“……”萧云祈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扶着裴昭，将她送上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等到马车离开宫门一段距离之后，他凑到裴昭身边去卷她的袍子：“我看看。”
“别了。”裴昭又拦了他一次，“一点点红肿而已，没什么的，倒是你……你怎么在这儿等我啊？”
萧云祈很想看她的伤处，但看她这态度，是不打算自己看了，只得收回了手：“我本来是要进宫的，但是有人传了话出来，让我等在这儿。”
“啊？谁？”
“一个宫女，似乎是茹婕妤身边的吧。”
裴昭“哦”了一声，赞许地说道：“茹婕妤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她定然是知道养心殿的事情，明白你进宫也意义不大，所以将你拦住了。”
萧云祈静默了一会儿，问：“办好了吗？”
“嗯。”裴昭点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慕容家被皇上斥责了，薛芙的官衔也被罢了，这次多亏慕容仙放了个暗器，还派人去请了大理寺的人来。”
“不过，今日没机会和明妃说上话，慕容仙的宁王的事情还得找个人透露给明妃知道才行。”
“我去。”
萧云祈说：“交给我吧。”
裴昭知道他聪明，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那就交给你。”
接下去的一路上，萧云祈一直盯着裴昭的膝盖。
等到定国公府门前下马车的时候，萧云祈率先跳下去，借着扶持裴昭的机会，双手一捞，稳稳把她横抱了起来。
裴昭下意识地抱住他的颈子，愣了一下，开始挣扎着要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不要！”萧云祈干巴巴地丢出两个字，并且还把她抱紧了些。
裴昭有些无奈，“我这连个皮都没破，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倒是把我当瓷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