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几乎日日跟在皇帝身边，对他可太了解了。
只一看皇帝的眼神，裴昭心中暗叫不好。
又要乱点鸳鸯谱。
那凌烨豺狼一头，萧素薇嫁过去可绝不会像以往在杨家和沈家那样好过。
裴昭快速思忖片刻，上前低声与皇帝说了两句话。
“快去吧。”皇帝目露担忧，瞥了裴昭一眼，“若是实在不适，找太医瞧瞧。”
“臣遵旨。”
裴昭退了下去。
皇帝被这么一打岔，也没提出什么来，继续看舞乐去了。
裴昭到了承庆殿外，瞧着里面百官满座，又瞧了瞧高位上的皇帝，禁不住深呼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把月来，皇帝想赐婚的心压都压不住了。
一次两次靠打岔蒙混还能对付过去，次数多了恐怕就不能了。
这可怎么办。
他爱点旁人的鸳鸯谱，她自然是无所谓，但点到自己家来怎么行。
“裴姐姐。”
身后响起一道轻唤。
裴昭不必回头已知道是萧云祈，唇角禁不住上扬，“你怎么也出来了？”
“瞧父皇看你的神色很是担忧，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萧云祈上上下下打量了裴昭两眼，“你怎么了？”
“我没事！”
裴昭揉了揉额角，“我是见他像是要赐婚，就赶紧说我肚痛不适，打个岔而已。”
“原来如此。”萧云祈轻笑，“你如今倒成了父皇肚子里的蛔虫了，察言观色就能知道父皇想干什么。”
“你若是每日都待在一个人的身边，你也行。”
裴昭没好气地说：“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给年轻人配对？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五次想赐婚了！”
第一次是给裴煜和萧素薇，被裴昭截断了。
第二次是楚清灵和凌烨，不过成阳大长公主还没拿定主意，所以没赐了。
后来的三次、四次都是给公侯家的公子贵女。
这两次倒是成功下了圣旨。
今日是第五次。
萧云祈说：“父皇应该是看孩子们长得好，忍不住拉起来配对。”
赐婚这事儿，有权衡局势，也看皇帝自己高兴。
最不会考虑的，就是当事人的意愿了。
萧云祈又说：“只是我倒没想到，裴姐姐会为安定公主考虑。”
“她……”裴昭顿了顿，“和以前不一样了，况且，我终究不能视而不见。”
萧素薇可是薛侯的女儿。
怎么能不顾。
两人在树下说话，保持着安全距离，未见得多亲密，几句话后都回到了殿内，各归各位。
无人留意到他们二人，除了宁王。
萧云宴捧着玉盏品尝腊八粥，挡住了唇角浮起的一抹冷笑。
藏的深是不是？
挺好。
藏的越是不为人知，等被所有人发现的那一刻，所引起的惊涛骇浪就越不可收拾。
一朝帝王，当震惊到了极致，愤怒也会积累到顶点。
帝王之怒，是任何人也招架不住的。
圣宠之时招致的帝王之怒更是可怕。
裴昭，且看你今夜还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翻身！
……
舞乐结束，皇帝有些疲累了，裴昭护送着皇帝暂时离开了承庆殿，回养心殿休息。
晋平公主也起身离席，前去养心殿拜见。
晋平公主是皇帝的姑母，有一定的身份，入殿就被赐了座。
“姑母身子骨瞧着还结实，不像朕，日渐疲乏了起来。”皇帝笑着和晋平公主寒暄，思忖她忽然拜见的目的。
“皇上精气神极好，哪里疲乏了？”
晋平公主也笑着寒暄，你来我往了两句，就是不说正题，反倒看了裴昭好几眼。
皇帝明白了什么，“阿昭，你伴驾一日想来累了，去侧殿休息一会儿吧。”
“是。”
裴昭拱手退下，心里浮起几分不安。
支开她，说的肯定是不好让她听到的事情。
现在杨家有什么不好让她听的？
裴昭心里有了琢磨，离开之后没往偏殿休息，而是招呼小玄子耳语了两句，让他往承庆殿去一趟。
裴昭走后，皇帝目光落到晋平公主身上，“姑母是想说与裴家婚约之事吧？”
“是。”晋平公主叹息一声，“当初芷蓉年幼无知，才私自找了裴煜退婚，我们做长辈起先不知道这件事情，等知道时已经太晚。”
“想要补救却苦于没有适婚年龄的嫡女。”
“裴家一门忠烈，当初婚事还是老身和定国公亲自定下，是断然不能毁约的。”
“好不容易今年芷萱总算及笄了，老身便想着，将先前的婚约续上。”
“只是先前婚事退的不体面，唯恐已经伤了定国公的心，所以这才厚颜前来见皇上，想求个圣旨赐婚。”
这是晋平公主这几日考虑之后最好的办法。
圣旨赐婚，可比她派人去裴家说和当年的事情有用的多。
如今皇帝选定裴家为太子左膀右臂，杨家本身也有一定实力，一旦结为姻亲，自然也是一心效忠太子。
这样的赐婚，皇帝定然不会拒绝。
她将当初退婚的事情说的含糊，全部推到杨芷蓉的身上，又说嫡女及笄。
颇有一幅“看——一般女子配不上定国公，所以我专门等嫡女年龄适当才开这个口”的感觉。
言辞之间似乎诚意满满。
皇帝慢条斯理地抚摸着手底下的金狮镇纸，神色有点儿慵懒。
他当然懂得杨家时隔四年重提婚约的心思。
但无论局势出发，还是那两人的品性家世，这似乎的确是一桩完美的婚事。
“这件事情……”皇帝心里拿好了主意，刚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女音，“皇兄！”
殿门被从外推开，一身靛蓝色绣蔷薇拖摆宫装的成阳大长公主迈步进来，“呦，晋平姑母也在？臣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晋平公主眼皮一跳，预感十分不好。
“阿娴说的哪儿的话。”皇帝笑着起身把她迎了过来，招手向润福吩咐：“快给长公主赐座。”
“是、是！”
小太监们在润福公公的指示下搬了椅子过来，还贴心地垫了锦垫。
成阳大长公主瞧着晋平公主，轻笑着说：“姑母是来看望皇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