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鸦雀无声。
润福公公飞快地看向皇帝。
而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稳如泰山，面无表情。
最近让他气炸的事情已经太多，此时听到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消息，他已经没有太大反应。
润福公公见皇帝没有气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又陡然更加紧张。
“你是燕霜霜？”皇帝看向不远处跪着的女子，淡漠地说道：“抬起头来。”
“……是。”
燕霜霜颤抖着抬头，那张脸白的吓人。
皇帝浑浊的眼扫过去，第一眼之后，心里竟闪过一个念头——
这女子样貌平平，只能算得上清丽，哪里比得上阿昭一星半点。
“太子说的这些全是你招供的。”皇帝问道：“一字一句全是事实，对不对？”
“是、是的。”
“所以晋王和裴统领在白燕山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民女不清楚……燕祈……晋王他不让其他人靠近裴统领的院子。”
“哦？”皇帝冰冷道：“那你怎么说他们姿态亲昵？”
“晋王每天都带裴统领去泡温泉，抱着她下山……那段时间裴统领昏迷的时间比较多，晋王都是不分日夜在她房中照看。”
“还有后来，裴统领好了之后，他们在白燕山蝴蝶谷骑马，我和大哥亲眼看到他们、他们在……”燕霜霜脸色微红，“在亲、亲吻……”
太子霎时间脸色铁青。
这个细节他先前不知道。
已经到了那个程度了吗！
但转瞬，一抹冷笑自太子唇角涌现。
燕霜霜这些话无疑是铁证如山，任凭裴昭和萧云祈如何巧舌如簧都摘不干净了！
“父皇！他们二人联合欺君，绝对不能轻饶！”
皇帝松弛的眼帘微垂，手指慢吞吞地把玩着桌子上的金狮镇纸，平静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也一直没有吭声。
这让太子心里有些不安。
润福公公上前来给皇帝换了一盏茶，低声说道：“这事儿也不能听这个白燕族女子的一面之词，不然等晋王伤势好一些，皇上再问他？”
“伤势？”太子问：“晋王受伤了？”
“是啊。”润福公公看着太子：“救驾受的伤……今日若非晋王殿下，皇上便想凶险了。”
说起此事，润福公公心有余悸，顿了顿才又说，“晋王殿下伤势有些严重，现在就在养心殿偏殿由太医医治。”
太子怔住。
他抓了燕霜霜之后，便一心扑在了萧云祈和裴昭的关系那件事情上，虽也知道皇帝遇刺，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还没来得及探听具体细节。
他只知道裴昭护驾回宫了，根本不知道萧云祈救驾受伤。
太子迟疑地说道：“那看来当时的刺客很是凶悍，父皇您——”
“朕好的很。”皇帝慢条斯理地说：“尚且能坐得稳，你继续说吧。”
太子面色微僵，清晰地感受到了皇帝对他的不满。
“怎么不说了？”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明明白白，写满了冰冷。
今日京中大事云集，比如他天霞楼遇刺，比如姜家满门抄斩，比如国子监起火。
这么多桩事，都不足以引起太子的关注。
太子只关心萧云祈和裴昭的事情。
监国十二载，到如今的份上，眼睛里面浅薄的已经只剩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儿女情长之事。
或者是觉得他被裴昭拒绝、欺骗，恼羞成怒之下根本想不起旁的事情，只想让那欺骗他的人付出代价？
“儿臣该死！”太子面色发白，连忙跪倒在地：“儿臣不知道那刺客那般穷凶极恶，还拿十一这桩事情来惹父皇心烦，儿臣大错！”
皇帝毫无温度地抬起眼眸，“出去跪着。”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出去！”
太子不敢多说，起身到了养心殿外廊下跪好，心底却是七上八下。
他以为，皇帝必定气的面红耳赤，咳嗽连连，然后将裴昭和萧云祈叫来责问，大怒之下毫不留情的发落。
他甚至估算到，皇帝可能舍不得处罚裴昭。
他宠爱裴昭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一般的臣子，看似是君臣的情分，实则更像父女。
那便一定会处置萧云祈。
欺君罔上，就算萧云祈是皇子，从轻发作起码也是外放苦寒之地，若是皇帝怒火更甚，贬为庶民都有可能。
他没想到，皇帝面无表情，平静以待，让人拿不准他的心思。
更万万没想到，萧云祈今日竟然为了护驾受伤了！
现在……父皇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太子视线扫过龙椅上的皇帝，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觉得皇帝的心思难猜过。
皇帝摆手：“把那两个也拖出去……润福，你去看看晋王的伤势如何，朕要问话。”
“是。”
润福心里咯噔一下。
皇帝平素可都是唤萧云祈十一，如今干巴巴一声晋王。
他看似面无表情，态度平静，但实则心中已然对晋王产生了浓浓的不悦。
润福伺候皇帝多年，最是了解皇帝的性子。
他这样的平静，反而证明心情已经极度恶劣。
怕是今日……要出大事了。
皇帝往后仰靠在龙椅的椅背上，手握着椅子扶手上的金雕龙头，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晃动，双眸微闭。
片刻后，润福从偏殿回来，猫着腰凑到皇帝面前去，“皇上，晋王殿下来了。”
“嗯？”
皇帝张开眼，看向那立在养心殿正中的儿子。
萧云祈披着染血的外衣，那张五官俊美的脸白如金纸，双唇也惨白的毫无血色，白色的软缎中衣上，肩头位置渗出点点血迹。
如白雪红梅，刺目而惊心。
跪在宫院正中的燕霜霜浑身发颤的更加厉害，恨不得地上现在有个洞，能叫她立即消失。
跪在廊下的太子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却早已经是恨的咬牙切齿。
这些年，他受父皇、朝臣、宁王多番打击，时间久了习以为常，他也应对处理的游刃有余。
萧云祈在他的认知之中，和废物是同等概念，甚至不配被他过多关注。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废物”，让他求而不得的裴昭给喜欢上了！
这种打击，就像是闷头一棒。
恼羞成怒且愤怒无法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