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昭尘张了张嘴，有些诧异。
没想到她现在情绪都不稳定，竟然还能如此敏锐。
“是你吗？”裴昭追问，“还是和你相关的人？”
龙昭尘神色复杂地说：“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正在练功的紧要关头，我……”
裴昭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良久，她转过身子，面向不远处那一大片的原始森林，眼底依然是红绿交错，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说：“所以真的是你。”
“不错。”
龙昭尘也望着那边原始森林：“我自幼极有习武天赋，十八岁时第一次离开无双城，便在武林中闯出了名头，之后功力精进，内功大成，便开始不断挑战各路高手。”
“五年时间，我挑战过三十四名各门各派的高手，从无败绩，正觉得无趣的那一年，你师父接手轩辕台，成了天阙山最年轻的掌门人。”
“武林中人将他传的神乎其神，号称数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听说连天阙山的几名护山长老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我自然是要找他比上一比的，只是你师父这个人——”龙昭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避而不战，我堵他数次，他都是只守不攻，然后趁机退走。”
“我那时年少气盛，被如此对待，反倒成了心病，一定要和他比个高下。”
话到此处，龙昭尘略微顿了一顿，长叹了一声，“我若不是那么混账，非要和人分胜负，好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你母亲也不会出事，禾渊他不至于怨怪我这么多年。”
裴昭拧眉，忽然朝着龙昭尘看过去，“你将我母亲怎么了？”
“我将她丢了。”
龙昭尘声音很低，很轻，缥缈而无力，那语气里含着无数的叹息，无数的懊悔，无数的苦涩：“我把她带出了无双城，却未曾照看好她。”
裴昭紧抿着唇，心中思绪翻涌。
龙昭尘也没再说话。
裴昭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也不知他是在整理思绪，还是话到此处就不打算继续再说。
可她心中被吊起了无数好奇，怎能就此罢休？
不过，就在裴昭要追问的时候，龙昭尘忽然又轻飘飘地开了口。
“你出生时，你母亲便去世了，你是没有见过你母亲的。”龙昭尘淡笑：“她啊，长的精致可爱，性子乖巧的很，就像是个漂亮的玉瓷娃娃。”
“她是无双城的至宝。自她及笄，周边各国王侯将相，不知有多少人求娶。”
“我和禾渊当然是看不上那些人的，怎么可能把阿雪嫁给他们？”
“我们早说过，除非能有天下无双的好儿郎来匹配阿雪，否则阿雪便一辈子待在无双城也没什么不好的。”
“无双城只是一座城，却有抗衡各国的能力，阿雪便如同这城中公主，金尊玉贵。”
“可是公主在无双城待了十六年，城中每一株花每一棵草，每一只飞鸟，每一条鱼儿她都熟悉到发腻，她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裴昭忍不住问：“所以你就把她带出去了，然后你去比武，将她弄丢？”
然后在外面遇到父亲。
北梁帝曾经说过，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的确是龙昭尘说的那般精致乖巧的玉瓷娃娃模样，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你猜得不错。”龙昭尘点点头，“起初阿雪是自己想偷跑。”
说到这儿，他忽然轻叹着一笑，笑声里颇多无奈，喊隐含几分浅浅的宠溺，“她自小在无双城长大，却根骨不好，不能习武。”
“禾渊便将她保护的好，养成了个娇娃娃，天真的不得了，再说无双城防守严密，她哪里偷跑的掉？”
“她偷跑失败，被禾渊狠狠教训了一顿，却根本没老实，心里反倒更想出去了。”
“那时候禾渊练功到了紧要关头，需要闭关半年……他闭关后没几日，我回到无双城，阿雪便来缠我，让我带她出去。”
“我自幼看着她长大，外面的好多趣事还是我讲给她听的，其实你舅舅将她关在城中这事，我一直很不以为然。”
“我觉得外面大千世界，的确值得一看，所以她缠我的时候，我便应下了。”
“那时，已经是我挑战过武林中三十四名高手之后，月天一又避而不战，我索性就带着阿雪四处走走转转，游山玩水，也好不逍遥。”
“三个月，我们转过了北梁各处名山大川，到了南齐和北梁边境处，本打算带她去南齐也看看那边不一样的风景，谁知就意外发现了月天一。”
“我对和月天一比试执念深重……”龙昭尘停顿一瞬，似是不愿再回顾过去，却又终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将阿雪留在山脚的小客栈，独自上山寻月天一挑战。”
“他坐在山泉边的巨石之上，我唤他他不出声，于是一怒之下便朝他打了一掌。”
“谁知，他那时竟然是练功紧要关头，被我一掌击下，当场呕血，经脉逆转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之后的月天一狂性大发，我不是他的对手，被打伤落入山涧之中，昏迷了，一路顺着山涧飘了不知几日，才被渔民救上来。”
“那时我伤势已经很重，只能暂时留在那小渔村疗伤。
“等我伤势稍微好转一点，我再回到当初山脚下寻找你母亲的时候，那客栈老板说，你母亲第二日就上山寻我了，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龙昭尘慢慢闭上眼睛，“从那之后，我再未见过你母亲。”
“我花尽心思全天下的寻她，毫无所获，她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禾渊出关之后，因为此事暴怒……我后来身陷北梁刑部大牢，也是禾渊对我的报复而已。”
“是他亲手设计的一切，只是谁要我丢失了你母亲，我也心甘情愿踩那个陷阱。”
裴昭沉默良久，才问：“那你和城主如何知道，我的母亲云珑就是龙昭听雪？”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龙昭尘说：“是后来见禾渊对你很特别，所以暗中查探，然后在定国公府上宁安阁发现了你母亲的画像，以及无双城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