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说:“宁安阁是我父母生前住的地方。”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独居在那处,里面的确有一幅母亲的画像。
那月形玉佩,原来父亲是一直带在身边的。
后来寒江关父亲战死,裴昭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将那枚玉佩留下,和父亲贴身的遗物一起都安放在了宁安阁内。
裴昭沉默些许,又问:“那无双城主他一直就知道我母亲就是龙昭听雪吗?”
“这我不知道。”龙昭尘摇头,“别看禾渊比我辈分小年龄小,城府却很深,手段也极为厉害,说不准他早就知道,只是碍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到过裴家。”
龙昭尘想起当初无双城内的那些日子。
龙昭禾渊对阿雪那个妹妹,可谓是千百般的疼宠。
自己弄丢了阿雪,便被龙昭禾渊设计陷入北梁刑部暗牢多年不见天日。
他为了妹妹,是会六亲不认的。
阿雪嫁入裴家,在这富贵宅门之中死于难产,若说龙昭禾渊知道后没有迁怒裴家,龙昭尘不相信。
因为迁怒,所以不愿让裴家知道阿雪身份,不愿和裴家有任何牵连。
也因为裴家子嗣都是阿雪的孩子,所以他并没有像当初对待龙昭尘那般对待裴煜和裴昭。
不过这终究只是龙昭尘自己的猜测。
他扯了扯唇,又说:“或许,是因为上次你救我出刑部大牢,被他留意到了,所以他派人来查,就发现了你母亲是阿雪吧。”
他丢出一个看起来还算说得过去的猜测。
裴昭沉吟片刻,问:“你有很多机会和我说这些事情,但一直没有,偏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个,为什么?”
龙昭尘轻笑道:“只是给你讲讲故事,分散点注意力而已,你别草木皆兵……现在你感觉怎么样,眼睛能看到了吗?”
裴昭:“……”
她现在的情绪已经逐渐冷静,双眸之中的赤红消散,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黄昏了。
晚霞落在那片原始森林之上,将那片绿色镀上霞光。
晚风阵阵。
裴昭面无表情地说:“我要离开天阙山。”
“是去找他?”龙昭尘说,“我陪你去吧。”
裴昭没有说话,直接转身下山了。
龙昭尘在那栏杆边多停留了一会儿,喃喃说道:“没想到这小丫头明明情绪失控,竟然还这么敏锐,看出了老夫的欲言又止啊。”
不过有些事情,他并不确定,也只是猜测。
而且,现在的裴昭已经够凄惨痛苦,如果他的猜测被证实,也不知道裴昭知道了,会怎么样。
……
裴昭回到山腰小院,立即自行整理行装并吩咐青思:“你不必随我离开,就在药庐找大师兄调理身体。”
“可是——”青思错愕。
“留下。”
裴昭快速将两件衣服塞入包袱,又把龙凤双剑用青灰色的厚布裹好,负在背上,“等你调理好了直接回定国公府,江猛跟我走。”
“是。”
江猛应了一声,跟着裴昭出门。
青思追了两步:“小姐!”
“好好留在此处调理。”裴昭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若不愿听我的,再偷偷跟上来,我必不会认你,从此随你爱怎样就怎样,与我再没关系!”
青思僵住,艰难地说:“好,我、我知道了。”
裴昭带着江猛,直接便往山下走去,没有支会任何人,也没有等龙昭尘片刻。
到了上脚下石阶前,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山门之上笔走龙蛇的“轩辕台”三个大字。
静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双膝跪地,朝着轩辕台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之后重新背起龙吟和凤鸣,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此时日落日山,暮色上浮。
裴昭和江猛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片灰蒙蒙之中。
她下山这事,被守山巡逻的弟子看到了,觉得诧异,赶紧禀报给了白恩阳知道。
那时宋书榕正好在白恩阳处,便也知道了这则消息。
“唰”的一声,宋书榕站起身来,“她到哪儿了?”
“方才我看到的时候是在山门口磕头。”守山弟子回话,“现在不知道了。”
宋书榕立即跑出去,一路冲到山门之前,那里哪里还有裴昭的影子?
数百级的石阶上空空如也,除了一阵阵冰冷的山风,什么都没有。
宋书榕又快速回到裴昭住的院内,只见到青思。
“她——”宋书榕问:“她真的走了?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青思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直接往药庐方向去了。
宋书榕立在院内,身旁就是那棵杏树。
十月末,树上的叶子早已经落尽,枯树枝丫透着萧索。
宋书榕忽然想起前几日,他站在院子门口,看到裴昭就站在属下,安静地望着早晨的天空。
又想起裴昭上一次带着萧云祈,和所有师兄师姐一一告别,如今这一次,却走的这样毫不留恋,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
轩辕阁里,月天一盘膝坐于白玉台上,听白恩阳禀报裴昭离去的事情,面容平静,“她有旁的事情要办,去吧。”
“你们派人寻找晋王,可有消息?”月天一问。
“还没有。”白恩阳摇头,“三师兄和四师兄已经带人下山了,现在没传回消息,六师弟宋家那边也没有消息。”
月天一眉心微拧:“那孩子武功不错,人也聪明,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你多派点人出去吧,仔细寻找,有消息便直接传回定国公府去。”
“他们会想办法告诉你师妹的。”
“徒儿明白了。”白恩阳领了师命,行礼退下了。
月天一看着不远处的香烟袅袅的仙鹤铜炉,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好叹的。”
香烟纹路忽然一抖,龙昭尘身形一闪,出现在月天一的面前,“你虽然告诉裴昭你的事情,但以她的心性,绝不可能做伤害师门的事情,你的隐秘,她不会告诉旁人。”
“七杀的黑锅有人背,晋王也‘死’了,一切解决的干净利落,你还是正道之光天一公子。”
龙昭尘问:“难道你是惋惜你武功尽失?几十年的功力,的确值得叹息一声。”
月天一抬眸,平静地说道:“当年如非你偷袭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