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涣眼眸微眯。
那本曾经两人一起看过，做过注解的《大齐通志》封皮页角有一排小字记录年月，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柠儿，这书你一直留着？”闻涣低头，“是吗？”
“嗯。”
萧素柠点点头，柔柔说道：“一直带在身边，宗正司那六年，无聊的时候便来翻一翻，页脚都翻烂了。”
“我明日帮你整理，粘一粘，以后一起看。”
闻涣心情激动，这本书对他们二人意义不同，她一直带在身边时时翻阅，与其说看书，倒不如说是缅怀人。
他轻唤了一声柠儿，抱起萧素柠放倒在床榻上，“我们生个孩子吧，我想要个孩子。”
萧素柠本也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
闻涣又似急不可耐，拉扯衣裳。
萧素柠咬了咬唇，没多吭声只是抱紧了悬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的手抚过她依然有些瘦骨嶙峋的身体，心疼地唤了无数遍“柠儿”。
萧素柠也似一艘小船，被海潮和巨浪冲撞，飘飘荡荡，忘了今夕是何夕。
兜兜转转多年过去，她还是他的妻。
云雨落下，帐中暖气喷薄。
闻涣的手落在萧素柠的膝盖处，吻着她汗湿的脸颊说：“多吃一些，你实在是太瘦了。”
“嗯。”
萧素柠伏在闻涣身前，低低应了一声，又说：“你喜欢丰腴的女子吗？”
“你说呢？”
闻涣的手往上滑动，捏在萧素柠酸疼的腰间，“我认识丰腴的女子是谁吗？柠儿，你明知道我是心疼你，你装作不知道。”
“没。”萧素柠轻笑一声，酝酿着情绪，“你喜欢孩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闻涣说：“最好儿女成双，凑成个好字。”
萧素柠唇瓣开开合合片刻，刚要开口，闻涣忽然说：“对了，有样东西——”
他翻身而起，不忘给萧素柠盖好被子，离床而去。
萧素柠：“……”
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一打断，没说出来，只能半趴着身子朝外看，瞧他说的什么东西。
片刻后，闻涣拿着一个信封过来坐在床边，朝着萧素柠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萧素柠摇了摇头：“是什么？”
闻涣慢慢把信封打开，将纸张摊开给萧素柠看。
萧素柠眼眸逐渐张大。
这，是当初她签给闻涣的和离书，一字一句，亲笔所书！
“你怎么——”萧素柠失语片刻，“没拿到户政司去。”
“犹豫好久，不想拿去……不想和你就那般没关系了。”闻涣低声笑：“其实我们一直是夫妻。”
“当时见你一门心思想离京去别处，我既不愿用这东西困住你，又不想放你，没办法便只能让你先去文渊阁做女官，我也好好想一想。”
然而，其实他过去六年已经想的很清楚，现在再想多久结果还是一样。
萧素柠抬了抬身子，趴在闻涣膝头：“想来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月老也将红线给我们牵的极紧，如何折腾都挣脱不断。”
“是。”
闻涣用手指梳着萧素柠的长发，片刻后把那和离书放在龙凤花烛上烧了。
“柠儿……”他上了榻，“我们年纪不小了，得努努力，才能多要几个孩子。”
萧素柠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正轨。
她一边按着闻涣的手一边说：“我……想去江北一趟。”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
“有要紧事必须亲自过去——”
“明日再说。”闻涣抓着她的手按在一边，“别扫兴。”
萧素柠：“……”
这可是你不要听的。
*
闻涣对她想离京去江北的事情耿耿于怀。
第二天，萧素柠刚起身洗漱过，闻涣便问什么要紧事。
萧素柠这回反倒淡定了，“非常要紧，和你也有关系……你看这样行不行，正好现在封了印，你还能休沐好几日呢。”
“不如你去面圣，请皇上允你几日假，你随我一起去，办完事再回来。”
闻涣狐疑。
但看萧素柠说的认真，还是点了点头。
萧云泽是个通情理的皇帝，自然也很爽快地应了。
于是，闻涣和萧素柠新婚第二日，便启程离京，往江北去了。
一路上，闻涣猜测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他必须亲自过来一趟，但实在是毫无头绪，索性也懒得去想。
只仔细盯住一件事情认真去做——把萧素柠养胖一些。
萧素柠每次吃的不多，闻涣便也不强求喂撑了她，而是隔一会儿便要人给她准备吃的，这样少食多餐，接连十日堆积下来，倒还真的有点效果。
萧素柠却沿路紧张期待，都在想孩子的事情。
进宗正司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孩子，于是在宗正司内处处小心隐藏。
一朝分娩，得了个男孩。
为了孩子的安全，她不能把孩子留在宗正司，便让心腹带到了江北一直养着。
到如今，接近六年母子还未曾见过。
这一回过去，还是和闻涣一起。
她忍不住抓紧了闻涣的手，“如果，你忽然冒出个儿子，你会怎么样？”
“……”
闻涣原本在琢磨晚点吃什么，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萧素柠，“忽然冒出的儿子？柠儿，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会忽然冒出儿子来？”
萧素柠讪笑道：“我随口一问。”
闻涣不说话，盯着萧素柠眼神沉沉。
萧素柠被看的头皮发麻，招架不住，最后只好深吸一口气坦白。
闻涣安静地从头听到尾。
等她说完，马车内安静的连相互之间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了。
萧素柠忐忑地推了推闻涣：“我其实想早点告诉你的，可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你别不说话。”
隔了半晌，闻涣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一把将萧素柠抓到怀里抱紧，“好柠儿，你可真会瞒着人，我当初如果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跑到江北一辈子不回京城来了？”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
“什么？”萧素柠说出来后心里大石落了地，倒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当时怎么敢随意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
万一闻涣对她还有恨……那他知道也是徒增折磨，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闻涣显然也想到她可能会出现的顾虑，一边咬牙切齿，拥着她的手臂却无限温柔：“胆大包天的公主殿下，心思也如此缜密。”
“还好下官下手早，不然都不知去何处寻自己的妻儿。”
萧素柠轻笑一声，握住闻涣细致的手：“我们一起去接他，回家，然后一起教他读书写字，他肯定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
“嗯。”闻涣点头。
马车驶在奔往江北的官道上。
春日将到，生机怏然，幸福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