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锦慕拧眉思忖着什么，遇殊然想了想，又道：“其实，至今还有人不相信莫老真的会通敌叛国，觉得他定是被人冤枉了。”
“哦？为何？”
“莫老临死前，亲手用自己的血留下一封血书，上头只有一句诗。”
遇殊然沉声念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八壹中文網
锦慕微微一怔。
“整个行刑过程，莫老没叫一句冤，亦没喊一声痛，只留下这一句。”
那时的遇殊然就在人群中，亲眼看着莫永怀受凌迟之刑。
到后来，那血肉模糊的躯体，他甚至不敢再看。
莫老却硬是咬牙忍着，始终不吭一声。
其震撼程度，至今叫人难以忘却。
而那时，遇今朝正在边关奋勇杀敌。
以致他当晚就做了噩梦，梦见他们四弟也躺倒在血泊里。
尤其……
“莫老在位三十年，一直勤勤恳恳，淡泊明志。”
“在他的带领下，莫家上下亦崇尚节俭，省下来的银两开设学堂，专门收留那些上不起私塾，亦或无家可归的孩童。”
“试问这样功勋无数，清正廉明又爱民如子的好官，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闻言，锦慕沉吟一瞬，问：“那最先揭发他的是谁？”
“当时还是九品县令，如今官拜大理寺少卿的……袁颂。”遇殊然眸光微敛。
锦慕眉梢一挑，眼尾的泪痣晕染出丝丝邪气：“哟，梁国公的小舅子啊，那还真巧呢。”
她心念一动，又问：“莫老丞相在位时，是不是很看好五皇子遇瑾之？”
“你怎么知道？”遇殊然微感讶然，“虽表现的不明显，但在五皇子摔下马后，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意外，只他坚称定是人为，并委托当时的大理寺少卿帮他一起彻查。”
锦慕眸中顿时流转过一抹细碎的流光。
有趣。
她像个天真的孩童，歪头一笑：“我猜，当时的大理寺少卿也被判为他的同谋，一同问斩了，是吗？”
“是。”
锦慕轻点螓首：“多谢如实相告。”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又突然顿住，侧过脸问：“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苦于在暗中，怕被发现，所以一直找不到证据吧？”
毕竟是最年轻的首辅，若连这点都想不到，那也太水了。
遇殊然一怔，抿唇不语。
只当他是默认，锦慕吊儿郎当地继续往前走，抬起手随意地摆了摆：“那就包在我身上。”
某些人若不尽快除去，即便关闭了玄仙井，她的家人都不会安全。
看来五皇子府，她势必要走一趟了。
见锦慕一副她最牛气的样子，遇奚撇撇嘴：“过去这么多年，有证据也应该早被销毁了，她怎么找？”
“不，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行。”遇殊然注视着锦慕渐渐远去的纤瘦身影，眸色幽深。
那一袭焱纱红裙在晌午的骄阳下，似有一簇簇细小的红炎在灼，耀眼而夺目。
遇奚微愕：“你就这么相信她？”
“嗯，因为她是锦慕。”
遇奚：“……”
要完。
这个家好像就剩他一个不受妖女蛊惑。
哦，对。
还有个在神殿修炼的大哥。
锦慕回到新房，却发现遇今朝还没醒。
且眉头深锁，脸色微白，像在隐忍着某种无法忽视的疼痛。
锦慕眸光一沉，不由得又给他探了一次脉。
受损的心脉已经恢复，体内除了有噬心蛊作祟，一切正常。
锦慕盘腿坐在床上，摸着下巴嘶了一声：“不应该啊。”
“不不，内力消耗过度，难受一些，睡得久一些，很应该的。”崽崽在旁边解释，又举了个例子，“就像主人你……”
话刚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卡住了。
“嗯？”
锦慕眨眨眼，无辜又疑惑地望过去。
嘟嘟小肉脸上一片木然：“哦，我忘了，主人你不会有内力消耗过度的时候。”
简直就是个变态。
但想想她当年在神灵就挺逆天的，区区内力取之不竭，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唯一的失误，大约就是前世太过信任锦梦娴。
被她背后之人教的法子弄得武功尽失。
“那行吧，我自己去五皇子府上走一趟。”
锦慕说着跳下床，未待转身，手腕忽地被一把拽住。
床上本该陷入深沉睡眠的男人直挺挺地坐起来。
分明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潋滟的桃花眼更有几分懵懂，却含着泪似的，红彤彤的带着满满的控诉：“你果然要出墙！”
锦慕：“……”
两小只：“…………”
直到去五皇子府的路上，遇今朝都一副睡不醒的迷糊样子，大脑袋不住地往锦慕怀里钻。
锦慕推也推不开，干脆两眼一闭，眼不见为净。
闭着眼的她因此没能发现，遇今朝一张脸又变得煞白无比，满脸痛苦的隐忍之色。
这次的心绞痛格外漫长，从昨晚到现在，还在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只有紧挨着慕慕，闻着她身上淡雅的药香味，他才能感觉好受些。
快到五皇子府时，他才竭力忍下，并用内力使自己面色看起来正常。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
遇瑾之正坐在前院的海棠花树下，一坐便是大半天。
他手里拿着本书册，却已许久未翻过下一页。
玉石桌上的热茶，也已换过一盏又一盏。
秋风拂过，一树的四季海棠，花瓣纷纷扬扬。
落在他肩头，落在他发梢，更似一幅美景图画。
“主子，起风了，咱回屋吧？”贴身小厮钱串忍不住出声道。
遇瑾之却又望了眼大门的方向，轻缓摇头：“不了，再等等。”
“可您从大清早开始坐这里，都等了快四个时辰了。若那翊王妃真愿意来，早该来了。”钱串因心疼主子而生起小小的埋怨。
又劝道：“回屋等也是一样的。”
遇瑾之眸中掠过一抹茫然。
似乎也不知自己为何偏要执着于在外等。
良久，他颔首：“也好。”
钱串连忙要推他进屋，便见大门方向，一袭焱纱红裙的锦慕踏进门来。
遇瑾之眉宇方要舒展开，又见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遇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