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树,一方石桌。
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桌前静止如石雕的三人身上。
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一旁的钱串串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几位主子似的。
实话讲,锦慕也没弄懂眼下的静默是为哪般。
她左瞧瞧,又看看,见遇今朝和遇瑾之四目相对,彼此打量。
一个俊雅矜贵,一个清隽如风。
一个薄唇一抿尽显凉薄,一个眼神沉静透出疏离。
锦慕心头的磕西皮之魂一下子被唤醒,二郎腿一翘,笑眯了眼:“挺好,绝配。”
遇今朝、遇瑾之:“……”
二人齐齐看过来,眼里有相同的困惑与茫然。
嘿呀!
这样一看,更配了!
锦慕笑弯了眼,眉梢眼角尽是狐狸般狡黠的流光,衬着那双漂亮的杏眸明艳生辉。
余光瞥见遇瑾之正看着她,遇今朝警惕心顿起。
他猛地扑上去,一手搂着锦慕的脖子,一手捂住她的眼,气鼓鼓又凶巴巴的:“不许笑得这样好看!”
锦慕:“……”
遇瑾之眸光微闪,忙敛下眉目,轻咳了一声,道:“四哥,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慕慕好本王就好。”心口还时不时传来阵阵绞痛的遇今朝面不改色。
刚要端起白玉茶盏的手一顿,遇瑾之淡然一笑:“看来四哥四嫂的感情也甚为笃定,那便好。”
“嗯,慕慕最喜欢本王,整个上京都知道的事。”遇今朝脸不红,气不喘,瞎话张口就来。
锦慕:“……”
她黑着脸一把拽下遇今朝的手,转向遇瑾之道:“不废话了,咱们来说说你的腿疾。”
那……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都开始打瞌睡的钱串串立马站得笔直。
遇瑾之却仿佛还没醒过神,恍惚了一会儿才正了正色,颔首:“你说。”
“五皇子可还记得,当年是怎么摔下马的?”锦慕直盯着他,眸光锐利似能穿透人心。
遇瑾之猛然一怔,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
他眸色暗沉,似在脑中回忆,良久才道:“是一次围猎,我为了追一只熊瞎子,跑进了密林深处。”
“忽然窜出一条毒蛇咬在马臀上,马儿受了惊,疯跑起来。”
锦慕蹙眉:“可你当时年纪虽小,却有武功在身。况且以你的身份,肯定会有侍卫跟着吧?他们就任由你摔下马?”
“侍卫当时在做什么,我不知道,只说我自己,在马儿受惊后,我又闻到一股异香,跟着就全身无力,使不上劲。”
“但事后,太医都说,我体内没有任何毒素残留。武功尽废,不排除是脊柱断裂引起的可能。”
遇瑾之声音低哑,说完颓然地闭了闭眼。
显然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不堪回首的。
锦慕若有所思:“所以,你闻到的异香,被当成是你惊慌之中的幻觉了,对吗?”
“是,那群跟着我的侍卫身上也没搜出异物,最后被盛怒的父皇以保护不利之名全部处死。”
遇殊然紧攥着手,低垂的眼底隐隐有抹戾气:“除了莫丞相,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场意外,是我年纪小,遇事不够沉稳而起的意外。”
“那这么多年,是谁负责你双腿的定期理疗?”锦慕想了想,又问。
“一般是张太医,有时候会换成他徒弟刘太医。”
遇瑾之眸光微敛,敏锐地反问:“有什么问题?”
“你之所以没办法站起来,是因为腿部经脉阻塞,相信太医都跟你说过了,也用过针灸治疗,但……”
话到此处,锦慕杏眸一眯:“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阻塞你经脉的,是毒?”
“什么!”钱串串脸色大变,惊喊出声。
遇瑾之素来清风霁月的面色也陡然一沉。
“要说只是摔断了腿,若好生将养着,完全还有站起来的机会。”
锦慕话说多了,有些干。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目光扫向面前的白玉茶盏。
结果手还没抬呢,遇今朝便率先端过茶盏,揭开杯盖轻轻吹散热气和茶沫,才殷勤地送到她嘴边:“慕慕,喝水。”
还焦急等着下文的钱串串:“……”
这说正事呢,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不是不太好?
得亏锦慕脸皮够厚,淡定地就着遇今朝的手喝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说道:“可却是毒素阻塞了经脉,若不先解了毒,想站起来,下辈子都难。”
遇瑾之双拳紧握,眉眼低垂,久久不语。
钱串串耐不住替自家主子问:“可张太医行医多年,要真是毒,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难道,难道他……”
却见锦慕摇摇头:“这种毒无色无味,且一旦融进淤血,就极容易让淤血掩盖,很难被发现,张太医看不出来不奇怪。”
“毕竟神医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还是我家慕慕最厉害。”遇今朝一手撑着脑袋斜坐在石凳上,面若花痴,眼神晶亮地望着她。
锦慕:“……”
钱串串:“……”
还能不能好好讲正事了?
遇瑾之眉头微拧:“那你方才问……”
“这是一种慢性毒,若只当年种下,在经年累月的针灸与自身的排解下,也能清解。”
锦慕说着,眸底流转一缕微光:“所以,你体内的毒,是一点点累积而来的。且这种毒,只能通过针灸,方可保证毒素全部注入经脉,不被察觉。”
若是口服,不等入经脉,便能被探出来。
钱串串胸口顿时涌出一股怒气:“那定是张太医了!只有他有这个机会!”
“亏我家主子待他礼数有加,敬重他是难得的医者仁心。”
“却原来,竟也是道貌岸然,蛇蝎心肠!”
遇瑾之却沉下声音轻斥:“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可妄自揣测。”
“没有证据,的确不好判断。”锦慕边说边自血玉中摸出一包药,递给钱串串,“这是我来时配的药,你亲自拿去煎了。三碗水熬成一碗,煎好送过来给你家主子服下。”
顿了顿,又仔细叮嘱:“切记,不可经他人之手,余下的药渣和纸包一并丢火里烧了。”
钱串串恭敬接过:“小的记着了,多谢王妃娘娘。”
待他走远,锦慕又转眸看向遇瑾之:“既有我在,定期理疗就不必了,省得我一边解毒还一边有人下毒。”
“现在,先进屋去吧,我帮你针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