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到宾馆看望孜孜，她神色依旧憔悴，眼神中却多了些坚定。
水壶中的水烧开之后，孜孜取出杯子，泡了两杯茶。
茶香袅袅中，安黎开始讲述她的故事：“我同你妈妈是最好的朋友，我比她早几年当的知青，却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你妈妈说过无数次，要我当她未来孩子的干妈。你和你哥出生那天，从护士手里把你接过来，第一个抱你的人就是我……”
孜孜听安黎细细讲述她跟妈妈的过往，等她讲完了，才问道：“阿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妈妈的事吗？我很想知道。”
“哪方面的？”
“阿姨想到什么说什么，随便说说就行。”
茶香渐渐冷却，安黎讲了许多知青时期的往事，直待天色将晚，这才起身。
“我该走了。我给你和你哥买了几件衣裳，可能没有夏瑜市的讲究，却是阿姨的心意。你回去好好学习，你好了，你妈妈就放心了。”
孜孜随之起身，望着安黎的眼睛，态度温和且恳切。
“阿姨，我知道你依旧放不下当年的事。如果我妈妈有灵，她会希望你过的好。这些年，我小姨待我跟我哥很好，我们现在都很好。”
两天之前，袁叔叔已经来旅馆找她聊过了当年的故事——当年，白梅打算跟安黎一起做生意，开车出去时发生了车祸，现场非常惨烈。
车上一共三个人，白梅当场死亡，安黎也受伤不轻，另一人是重伤，在icu住了一个月，花费不靡，就算安黎把公司卖了，钱都投了进去，也无济于事，最终没能将人救回来。
“都过去了。”
安黎听完这话，咬紧牙关，浑身颤抖，腮侧线条紧绷，眼中滚出两行泪来，自言自语：“真的过去了吗？”
“过去了。”孜孜回答肯定。
“不。”安黎轻轻喘息：“对于我，这一辈子都过不去。”
那是她人生中最青春飞扬的年代，她有挚友，有恋人，有无限憧憬的未来，谁能料到剧变就在一瞬之间呢？
安黎轻声回忆：“我那天本来是去挑婚纱的，是我丈夫开车，是我叫白梅帮我参谋婚纱，她才会去的。原本该是我坐副驾，但白梅说我正有身孕，不方便坐前排，就自己做了副驾，结果途中出了车祸……”
原来车祸中的第三个人是安黎的丈夫。
“如果是我坐副驾的话，活下来的就会是你妈妈。我最好的朋友，当场死亡。我的丈夫，也没有救回来，还有我腹中的孩子。”
安黎这种压抑的哭泣真的太让人心酸了。
孜孜扶着她的胳膊，安抚着她的脊背，慢慢让她平静下来：“阿姨，阿姨，都过去了，我长大了。”
安黎能从那段往事里挺过来，在家乡发展起自己的一份事业，就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极为坚强的女人。
或者是因为将那段过往说了出来，安黎的情绪好了很多。
她望着孜孜的侧脸，目露怀念：“见到你之后，我就觉得，回忆也不全是痛苦，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你真的很像你妈妈，眉眼简直跟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怪不得阿姨能一眼就认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
“阿姨，我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
“什么事？”
“阿姨，你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还见证了我的出生，你知道关于我爸爸的事吗？”
安黎摇头：“我的确很好奇过，可你妈妈咬的死紧，半个字都不肯透露。后来，就发生了她跟朱刚猎被……”
她顿了一下，看了下孜孜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后来，我逼问过你妈妈，你妈妈告诉我的确是朱刚猎设计的，但她为了能给你跟拳拳一个合法的出生，只能顺势而为。”
孜孜有些失望：“那阿姨，你有没有什么猜测？比如说，当年，谁跟我妈妈关系比较亲近？”
安黎问：“我算过你妈妈怀孕的时间，那段时间里，只有楚堰在明面上追求你妈妈，你知道楚堰吗？”
“知道。我已经去见过他了，他不是我的爸爸。”
安黎没问孜孜，到底是怎么确认楚堰不是她亲生爸爸的，只是叹了口气，讲述了后续的故事。
“楚堰为人细致温和，一身的斯文书卷气，就算身边追求他的人很多，却一心一意追求你妈妈，那时候的我还是挺看好他的，谁知道他却毫无音信的离开，跟一个富家女走了。”
“是程守蓉吗？”
“这你也知道？没错，就是她。他们俩根本不是像对外公开的婚恋经历里那样写的，是联姻认识的，他们俩早就暗中有一腿了，甚至就连楚堰从知青点离开，也有程守蓉的出力。”
安黎点头轻叹：“我当时暗恨自己识人不清，但你妈妈却看得很开，说现在看清楚堰的嘴脸，是她的运气。”
“那，阿姨你心里有没有可能是我爸爸的人选？”
“你也大了，这话现在说说也不算什么。那个时代相对保守，你妈妈不是会乱来的人，依她的性情，就算是真做了什么疯狂的事，也是认识的人，起码是她心里愿意的人。”
孜孜点头：“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安黎想了想：“旁的嘛，你爸爸肯定是个非常帅的人，我听你妈妈念叨过好些回，说是帅气极了，当时她的口吻还是带笑的，可当时我们都认识的人里面，很少有这样帅的。”
的确，从妈妈留下的照片来看，并没有帅到那么出众的人。
“那……会不会是有妇之夫？”
安黎断然否认这种猜测：“绝对不可能，你妈妈很有道德感，绝不可能跟有妇之夫发生关系。我当时试探着问过，那个男人是不是有妇之夫，她很气恼的说我侮辱她的人格，还逼我给她写了八百字道歉信。”
孜孜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忍不住笑起来：“那她有没有大致说过那个人的人品性格之类？”
“说过。”
安黎随机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帅的天昏地暗，性格别扭可爱，智商也般配你妈妈。不过只有一样，数学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