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烟平道:“殿下英明!左丞大人如此硬派,又是殿下亲自向陛下举荐,却也碍于身份,难以彻查。唯有殿下亲自坐镇,方可真正拨云见日、肃清云州的乌烟瘴气。”
他如此说着,不觉也松了一口气。清丈之策,牵连利益甚广,而云州,无疑是至关紧要的那一步。此子若失,满盘尽输。想来殿下也是洞悉了这一点,才会对此案如此上心。
庆熙宫中,夏婉玉抱怨道:“表姐真是太可怜了,听说皇兄昨日想为五哥哥和表姐赐婚,又被五哥哥拒绝了。我方才从傅府回来,表姐哭得眼睛都肿了,五哥哥也太过分了。”
孟烈道:“傅小姐是很可怜,可这也不能怪凤兮哥啊,感情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勉强不得的。”
夏婉玉嗔道:“你还替他说话!你知道表姐有多伤心吗?她从小到大一直盼着嫁给五哥哥,谁知五哥哥竟如此无情,简直是始乱终弃!”
姜成不觉无奈,道:“大小姐,你能别乱用成语吗?凤兮不从来都是这个态度吗?怎么就始乱终弃了。”
夏婉玉愈发生气,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我不和你们说了。”她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从头上拔下一支钗子,摔在孟烈手里,道:“你的钗子我也不戴了,还给你吧!”
孟烈面上有些慌了,忙追上去拉住她,道:“别,玉儿,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啊。”
姜成喂了一声,道:“小烈,你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孟烈颇有几分心虚,小声道:“阿成哥,你和玉儿较什么真啊?”
姜成只得道:“好好好,玉儿,你今日找我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啊,难不成就让我们陪你一起骂你五哥啊?”
夏婉玉笑道:“才不是,我想让你们见一个人。”
孟烈问:“什么人?”
夏婉玉颇有几分得意地道:“表姐不是因为五哥哥伤心吗?我便让人找到了一个和五哥哥相貌很相似的人,再着意装扮一番,送给表姐,一定会让表姐很惊喜的。”
姜成与孟烈对视了一眼,道:“你这是什么危险的想法?也太胡闹了吧。而且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又向孟烈道:“你还不管管。”
孟烈便道:“是啊,玉儿,这种事可不能胡来。”
夏婉玉不满道:“我不过是想安慰一下表姐嘛,你们怎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我来了。好了,你们先看一眼再说嘛。”
她说着,命婢女将那人唤了出来,在他们几人面前走了两圈,退了下去。
姜成见他去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道:“玉儿,你几天没见你五哥了,忘了你五哥长什么样了吧?”
夏婉玉道:“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点儿都不像吗?怎么可能,我特意让人给他化了两个多时辰的妆,怎么也得有几分相似吧?小烈,你说呢?”
孟烈面有难色,低咳了一声,道:“如果非要说,还是有两分相似的。不过,凤兮哥风采高雅、天质自然,而此人敷粉施朱、矫揉造作,哪里有凤兮哥挺秀清朗的风姿?再者,也实在过于女气了。”
夏婉玉颇有几分不服气,道:“可五哥哥生得明明也很俊秀。”
姜成接口道:“凤兮这小子俊归俊,可不会有人把他联想到女人。至于方才那一位,我看了简直——”他笑了一声,没说下去。
孟烈道:“玉儿,不管怎么说,此事你都断乎不可胡闹。”
姜成也道:“是啊。而且你不觉得,傅小姐看到这个替代品,只会更难过吗?”
他们正说着,却见郑剑走了过来,姜成便问:“怎么了?”
郑剑道:“回世子,方才楚王殿下进宫见了陛下,现在就要启程去云州了。”
孟烈站起身来,道:“这么快,那我得赶紧去一趟火药局了。”
姜成奇道:“你去火药局做什么?”
孟烈道:“我爹他们改进了一种新型的火铳,上个月刚把图纸和火药配制处方交到火药局,凤兮哥之前问过我这件事,我答应造出来一定先送他一把。”
姜成笑道:“我后日便要回吴中大营了,小烈,你也给我搞一把。”
孟烈笑道:“放心吧,阿成哥,什么时候少过你的。”他说着,转向夏婉玉,道:“玉儿,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他和姜成匆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嘱咐:“那个人,你抓紧让他出宫吧。万万不可胡闹,知道吗?”
神策门外,姜成和孟烈驱车追上了马队。
夏凤兮驭停了马,看着面前二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孟烈将手中火铳扔给夏凤兮,夏凤兮伸手接住了,听他笑道:“凤兮哥,这把火铳口径减小,身管加长,射程能达三十余丈。火药经过提炼更为纯净,威力也比之前更大。”
夏凤兮转过火铳,对着不远处的石头试了一枪,甚为满意,道:“很称手,谢了。”
孟烈笑道:“凤兮哥喜欢就好。”
姜成道:“凤兮,你这就走啊,不回府了吗?”他压低了声音,笑着问:“难不成是你那心爱的侧妃还没哄好?”
却见那人神色微微黯了一下。
姜成本是玩笑,没想到竟被自己说中了,不觉有些意外,皱起眉头:“至于吗,你和苏温然又没什么,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夏凤兮道:“姜成。”
姜成无奈,道:“知道了。不过说一句而已,你就心疼上了。”
夏凤兮道:“帮我和四哥带一句话,我不在京中的日子,府中上下,就劳他代为照拂了。”
姜成答应:“好。”
夏凤兮又道:“还有,和苏渔说——”他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大约十日回来,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姜成看着他笑了一笑,道:“行,放心吧,那你一路小心。”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远了,孟烈方才忍不住问道:“听起来,侧妃嫂嫂似乎在与凤兮哥置气?”
姜成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孟烈不解地皱了皱眉,道:“那我真是不太明白,像凤兮哥这样完美的男人,待嫂嫂又是那样的好,嫂嫂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姜成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出马的时候了。”他说着,转头对着孟烈笑了一笑。
明瑟馆里,苏渔轻拨琴弦,这一曲《山溪》乃是她十三岁时所作,此时听来固然觉得稚嫩不够完善,但也自有一股独特的灵气。若要下手修改,反而觉得为难了。
正自踌躇,却见瑜宁走了进来,道:“娘娘,卫国公世子来了。”
苏渔道:“殿下不是不在府中吗。”
瑜宁道:“娘娘,卫国公世子是想见您。”
苏渔站起身来,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于腰际,愈发为她增添了几分优美与娴雅,她颇有几分纳闷,道:“见我?”却还是道:“请世子稍候,我马上就过去。”
大殿里,姜成见苏渔走了过来,便起身道:“苏侧妃。”
苏渔亦微微致礼,道:“见过世子。”又道:“世子请坐。瑜宁,斟茶。”
他二人皆落了座。
苏渔之前本也见过姜成数次,但彼时有夏凤兮在旁,她一心一意只在那人身上。此时才见这年轻公子原也是那般丰神隽秀、光彩夺目,且又出身高贵,姑母为皇太后,父亲为国公爷,母亲为大长公主,连当今圣上都是他的表兄。
而他自己不仅是四大世家之一姜家的继承人,更在未冠之年就立下了累累战功,前途不可限量,难怪诸多少女视其为春闺梦中人、素有风流公子之称了。
而于苏渔,却只是“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了。
苏渔道:“不知世子到访,是有何事?”
姜成道:“楚王殿下有公务前往云州,他让我和你说一声,大概十天回来,要你等他。”
苏渔有些意外,道:“已经走了吗?”
姜成道:“是。”
苏渔顿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姜成犹豫了一下,笑了笑,道:“苏侧妃,论理这些话,不该我一个外人说。但我和凤兮从小一起长大,论起来他还是我的表弟,实在忍不住想替他解释两句,请你勿怪。”
苏渔道:“世子有话但说便是。”
姜成便道:“苏家四小姐的事,苏侧妃,请你不要误会。凤兮心中的人只有你一个,这一点,我敢拿项上人头替他做担保。我认识凤兮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他对谁像对苏侧妃这么上心。也许他不喜欢多说什么,但你不要因此就误解他,不懂他的心。你总这样冷着他,他虽然不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来,他挺难过的。那小子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好得招人恨,哪里有过现在这幅样子。说实话,我瞧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苏渔不想他竟会如此说,怔忡了一会儿,方才淡淡一笑,开口道:“姜世子不必担忧,过些日子,就好了。爱情对于楚王殿下这样出身高贵的人来说,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不会太当真的。”
姜成微微一惊,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的感情不论出身高低贵贱,都是相通的。凤兮不是那种人,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他有些上火,顾不得礼节,起身便欲离开。
而走到门口,却又站住了步子,微微侧过脸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以凤兮的个性一定不会告诉你。苏侧妃,你知道吗,我昨日见他神色有异,托人去宫中打听,才知前日他因钟情于你,拒了陛下的赐婚,被罚跪了整整一夜。如果他对你的全心全意,换来的是你的一句只是消遣,我真是替他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