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凤兮道:“不必。”
曹耿怔了一下,便觉他语中拒绝之意已甚是明显,却还存有几分侥幸,踌躇片刻,赔笑着道:“殿下,小女虽是粗笨,但若能蒙殿下不弃,让她在身边伺候,便是她的福气了。”
却见那人凤眸微抬,向他投来冷冰冰的一眼,光影下那人俊美无俦的面上全无表情,他却似乎感觉到了万钧的威压,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跪下请罪:“微臣该死。”
丝竹骤停。
郡守跪下请罪,伎人奴仆也跟着跪了一地,原本歌舞升平的大厅,顿时间静得鸦雀无声。
孟烈看了夏凤兮一眼,又看向曹耿,终是微笑着打破这片死寂:“郡守大人,这种话就莫要再说了,殿下身边,早有佳人相伴了。”
曹耿早已是冷汗涔涔,听孟烈如此说,忙道:“是是,少帅说得是,是微臣说错了话,万望楚王殿下恕罪。”
他几乎不敢抬头,心中后悔不迭,他本想献个好,随带成全他女儿的痴心,谁承想竟险些得罪了这位从京城来的大人物。正是六神无主,才听那人道:“都起来吧。”
曹耿忙谢恩道:“谢殿下。”
他起身回了座位,丝竹声再度响起,轻歌曼舞于眼前恍然如影,犹自觉得心跳得慌。
忽听有人来报:“楚王殿下,侧妃娘娘到了。”
夏凤兮点了一下头,那人便退下去了。
曹耿不禁好奇,着意向门外看去,不多时,见一位瑰姿艳逸的美人走了进来,身姿优美,行动娴雅,便说是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佳人走至前面,行礼道:“参见殿下。”
夏凤兮道:“过来。”
曹耿下意识向夏凤兮看去,见他的目光一路跟随着他的侧妃,直到她在身旁坐下了。
只这一眼,他便看得出,这位侧妃,确是深得恩宠的。他暗自叹了口气,竟也有几分庆幸起来。他女儿生得也算秀美,但若与这样美若天仙的少女相比,实在是相形失色了。与其让女儿嫁入王府,日日与这等稀世罕有的美人争宠,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成为理所应当的女主人,来得舒心适意。
他心思转动间,已是释然。
见厅中人已换成了男童十六人,着羽衣,弄五彩,仿驱雀、扬糠而舞,遂起身笑道:“殿下,娘娘,此乃云州的灵星舞,模仿诸般田作而舞,以此纪念后稷教民种田的功劳。”
席间觥筹交错,酣歌醉舞,仿佛刚才的不快,已是消弭于其乐融融之中。
曹耿到底于舞衫歌扇之中,几次忍不住往上席看去。其中有一次正巧见到侧妃拿起一个核桃,刚要再拿核桃夹子,却被楚王殿下自她手中接了过去,他将核桃捏开了,又还给了她。侧妃便接过来,待到将核桃吃完了,楚王殿下刚好又剥好了第二个递给她。
曹耿不自觉地看了半天,回过神来,才觉咋舌。楚王殿下是何等身份,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侧妃,便是他的嫡妃在此,也只得殷勤地服侍他。谁曾想如此高不可攀的贵人,竟会这样细心照顾自己的姬妾。
而那少女倒也没有受宠若惊,很自然地接过了,笑着与他说些什么,刚才一入门时那样端庄优雅、仙气疏冷的美人儿,面对楚王殿下时,竟笑得那样又甜又软,也难怪楚王殿下如此宠爱了。
曹耿敛回思绪,不敢再多看,只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歌舞了。
夜色渐深,苏渔虽然自知酒量浅,没敢碰酒,此刻却也有了几分昏昧,但看到新进来的人时,却不由得眼睛一亮,低声惊异道:“是她!”
夏凤兮看向她,问:“你认得她?”
苏渔微微一笑,道:“江乐工琴音极好,殿下细听。”
夏凤兮见她神色有些兴奋,不禁往那弹琴的少女身上看了一眼,见她身形纤瘦,眉目清冽,并无何特异之处。可他身边的人竟看着她几乎目不转睛,听得认真极了。
他心里无端有几分不太痛快,却又想,她这两天在他耳边念叨了两三次云州的曲调,她在这方面一向很好学,在家的时候就常常大半天都关在含章阁里,看到这些节目,也难免会这样高兴了。
他这样想着,有些无奈地轻轻扬了扬唇角。
直到江容一曲毕了,抱着琴退下了,苏渔方才收回目光,向夏凤兮道:“殿下,我去和她说两句话行不行?”
她微微含笑的模样似夜明珠一般散发柔淡的光晕,不甚耀目,却也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夏凤兮看得心头一软,分明冷冰冰的一句“还没看够吗”已到嘴边,开口却是:“那你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