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凤兮道:“你说。”
却见她咬了咬唇,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以后除非必要的情况,你不要再见苏温然了,好吗?”
他见她这样郑重其事,还以为是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个,不禁轻轻地笑了。
苏渔也觉得兴许是自己有些过分了,竟想用区区五吊钱的剑佩,诓他一个终身的承诺。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心情也有些低落了下去,问:“殿下笑什么?可是这个要求对于殿下来说,有些难了?”
夏凤兮道:“不难。”他顿了一顿,依着她道:“我保证,以后不见苏温然了。”
听他这样痛快地答应,苏渔顿时就高兴起来了,却强将笑意压在了唇角,严谨地补充了一句:“除非必要的情况。”
夏凤兮却道:“没有必要的情况。”
虽然她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但是他也知道,吃醋的滋味让人有多不好受。他不想在她心中留下半分暧昧不明的余地。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
苏渔顺着他,靠进了他怀里。
她下颌轻轻压在他的肩上,听他在耳边低声开口,却是道:“我不喜欢苏温然,一点儿也不。别乱吃醋了,傻姑娘。”
苏渔一愣,顿觉心中炸开了五颜六色的花儿。
她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占了一个大便宜。
她抬起头来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道:“换殿下这个承诺,五吊钱的剑佩有些草率了。这样吧,我也欠殿下一个承诺,你也可以要求我一件事了!”
夏凤兮眸中似是蕴了几分无奈的笑意,却道:“娘子与我算账,倒也不必这样清楚。”
苏渔却执意:“说嘛,不论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答应你。”
他想了一会儿,看她:“那以后这双陆棋,也别只和她们玩——”
苏渔笑起来:“我倒是想和殿下玩呢,可是殿下这么忙,有时间和我玩吗?”
她虽是笑着,却也有几分委屈巴巴的。
夏凤兮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与她道歉:“是我不好。方才新婚,却总是冗务缠身。”
苏渔忙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呀。我知道你有很多重要的事,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夏凤兮道:“虽然如此,但是你……”
你也很重要。
苏渔听他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好奇地问:“我什么?”
夏凤兮微笑道:“你喜欢玩什么,我一定有时间和你玩。”
苏渔想了想,笑着道:“那我们明天晚上下棋好不好?好久没下过棋了。”
夏凤兮答应:“好。”
约定好了明晚的事,似乎从今晚就开始期待起来了。
直到苏渔洗漱过后,躺在榻上,还忍不住地想,她有好多想和他一起做的事啊。
想和他一起下棋,想和他一起狩猎,想和他一起去不同的城池,去秦州、去桐陵、去吴中……去青山绿水,也去塞北大漠。遍访红尘的繁华,也看看旷野的星星。
似乎所有的事,只有和他做一遍,才会有意义。
她笑着,却如遭重击一般,猛然地愣住了。
有强烈的震撼从她心底拔根而起,裹挟出巨大而磅礴的力量,呼啸着将她整个人湮没,也彻底颠覆。
她曾以为她对这世间已全无期待。
她也有过自在又纯真的岁月,有过恣肆又轻狂的岁月。
那时的每一天,都像是春日里山间汩汩流下的小溪水,是清澈见底的,是无拘无束的,是闪着光的、泛着甜味儿的。
那是她此生再也回不去的风华时代。
自从父母离世,她改变了很多。看着年幼尚且无知的弟妹,她学会了担当与隐忍。来到风刀霜剑严相逼的侯府,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和规行矩步。
这三年的时间,她成长了许多,可是这颗心,却渐渐失了知觉,也丢了色彩。如同炉中将烬的死灰,也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再觉不出幸福的味道。
她曾以为她再也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谁,不会全心全意地对待谁,更不会重新像个孩子一样天真而热烈地爱这个人世。
可是刚才的那一刻,她竟在兴高采烈地、鲜活而快乐地描摹出无数个和他的未来。
她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间竟难辨滋味,只能顺应身体里强烈而本能的冲动,反身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身边的人。
夏凤兮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抚上她的背,温声问:“怎么了?”
苏渔不知该怎么说,声音支离破碎地,连语言也词不达意:“没什么,就是……就是,谢谢你,殿下。”
夏凤兮不明所以:“嗯?”
苏渔放开他,微笑地看着他:“没事,我就是有些睡不着了,你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夏凤兮道:“好。”他想了一下,“对了,我今天下午去太学看过苏炎了。他很挂念你,过几日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苏渔笑着答应:“好啊。”
夏凤兮道:“还有一事——”
有句话好几次到了嘴边,却都有意无意地绕到了别处。
他不能不承认,也许他也在害怕,才会下意识地回避。他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更不想让那个人再次破坏他们的关系。
可终究是要说的,与其让她从旁人那里听到,不如他亲口告诉她。
他道:“陛下下令远放齐孝然到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