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行的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着萧云晏。
“你的意思是，那用幻术的人知道内情。”
“你也知道，我曾经在幻境中，看见过离苦禅。”萧云晏说道。“离苦禅离开止水学宫，究竟是何原因。”
慕景行并不知道，他没有插话，只是听着萧云晏说话。
“止水学宫也并不是不透风的墙。”
“我知道。”慕景行说。“但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至少破天经和屠英在止水学宫，会比跟你在一起安全。”
看着萧云晏的眼神，慕景行叹了一口气。
“我换一种说法，你和破天经的组合，对别人来说更有吸引力，无论是你那个兄弟，还是北燕的萧云泽，他们对你的兴趣，大过对于那个小丫头兴趣。”
“我和你都不能留在止水学宫，对吗？”萧云晏说道。
“不错，之前我想要你将破天经交出来，之后我带着它回北燕。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但现在变数这么多，从药谷回来，事情已经不是我计划的那样子了。”慕景行说道。
“你究竟是怎样想得。”萧云晏看着慕景行，他越来越琢磨不透慕景行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慕景行一步一步地往台阶下走。
“这块玉玺，我说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竹肃跟在他后面。
“你刚才说的，止水学宫不是一道不透风的墙。”慕景行说道。
“可是你总要让我知道，你是否也参与其中。”
慕景行停住脚步。
萧云晏看着站在两级台阶下面的慕景行，也停了下来，从认出慕景行身份的时候，他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就是关于塞外屠家的那件事，慕景行知道得这样清楚，他是否真的知道，或者，屠家的事情就是由他一手策划。
“你为什么这样想。”
阴影投在慕景行的脸上，就连他的眼睛也染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
“不是我要这样想，应当我问你，为什么会让我有这样的猜测。”萧云晏说道。“或许你有你的谋算，但真的要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吗？”
“我并无算计。你也知道，屠家是竹安安最后的庇护，我……”慕景行说道。
“无论是你做得，还是你借萧云临的手做得，有区别吗？竹安安逃出晋阳之后，只有你和云泽知道她去了哪里。”
慕景行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萧云晏也只是看着慕景行的背，灯火在他身上也镀上了一层阴影。
“屠家遇险的消息，也是你放出来给我的吧。”萧云晏看着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慕景行说道，这句话像是对萧云晏说，也像是他对自己说。
这话模棱两可，但萧云晏已经大概能猜到了。
“那这墙风吹得刚好，刚好能吹到我身上。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多年不见，你的演技见长？”
“我对你并没有演戏。”慕景行深吸一口气说道。“往前走吧，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萧云晏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慕景行，似乎是在看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般。
或许他当真才能来没有完全认识过慕景行，就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困在其中。他无法断定，慕景行是跟他一样困在网中的猎物，还是慕景行就是编织这张网的元凶。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萧云泽问道，他看见慕景行迈出的脚步已经停下，幽暗灯火在他身上投下的影子与之前所见重叠。
“你还想问什么？”慕景行问道，他没有回头，也不需要他回头，萧云泽并不想看到他的脸，他脸上的面具戴得太久，萧云泽不想去猜他那张面具之下，究竟带着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一路走来，经历的这一切已经很累了，他已经不想在终点的时候，再去猜慕景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或许慕景行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也无所谓，他现在也只是想听慕景行的一句真话。
“从屠家到止水学宫，从塞外到桑阳。这整件事，你到底知道几分，还是说，这些原本就是你一手策划。”
回应他的只是慕景行的沉默，不用他辩解什么，他沉默已经是一个答案。
“就算我这样问你，你也不愿意说真话吗？”
“二殿下。”慕景行说道。“有些事，我不能说。”
“你别这么叫我，我已经没有那个身份了。”
“萧云晏，你要知道，不是你想怎样，事情就会怎样的。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但你仍流着萧家的血。”慕景行说道，他回头，眸色带着淡淡的哀恸。“你信命吗？”
向下的台阶已经走到了尽头，在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间石室，里面还有一些干粮，没有藏着的东西，也没有机关密室，只是一间石室，在烛火照不到的幽暗头顶，有夜中的凉风吹进来。
萧云晏顷刻间便反应过来慕景行想要做什么，回头想要冲出去。
“已经涨潮了，你出不去的。”慕景行说道。
“就算是要开山，我也要出去。”萧云晏说完，上台阶去。
慕景行没有阻拦，任萧云晏提着刀离开。
不到一刻钟，萧云晏便回来了，他怒气冲冲，走到慕景行身边，随手一刀插在地上。
刀锋没入石板，将地上铺着的石板裂出蛛网状的裂痕。
他拽着慕景行的领子，而慕景行只是端着灯火，任他拽着。
“慕景行，你费尽心机将我关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
慕景行淡淡看着他，“我不是也将自己关在这里陪你。”
看着他的脸，萧云晏磨着后槽牙，想给他一拳，但又下不了手，只是揪着慕景行的领子。
慕景行伸手，将他的手掰开。
萧云晏松了手，看着慕景行伸手抚平自己皱了的领口。
“机关在哪里？”
方才他回头去看，那石室的机关已经关上了，他才无功而返。
“你要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海水，若打开机关，海水漫进来，我们两个都会被淹死。”慕景行不紧不慢地说道。“要等这大潮完全退下去，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你故意带我来这里的？”萧云晏看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别的情绪，但很遗憾，慕景行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石像一般。
“我已经准备了足够我们吃的食物和水，大潮退去之后，我们自然能够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萧云晏压下心中的火气。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跟慕景行说话。
慕景行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映着萧云晏的影子，萧云晏忽然觉得，他能看见比他看不见还要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