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慕景行那一双眼睛是怎么没了,没人比慕景行更加清楚,他为何还要眼巴巴地上去,替他可怜,或者是替他忧心,萧云晏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人戏耍,被人玩弄。
“我需要你不在止水学宫,至少,这几天不在。”慕景行说道。
萧云晏看着慕景行,等他说出让他更为震惊的话来。
“你要做什么。”
他或许看不明白慕景行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他也知道,慕景行既然已经做到如此决绝,甚至不惜下套将他困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毁掉止水学宫。”慕景行说道,似乎是说出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若不是看见他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萧云晏一定以为他疯了。
或许,他真的已经疯了。
“你说什么?”萧云晏看着慕景行,他在等,等着慕景行告诉他,刚才慕景行所说,不过是他开得一个玩笑。只是这个时候,慕景行并没有开玩笑的必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止水学宫,也算是你的师门。”萧云晏说道,他不去看慕景行的脸,目光落在跳动的烛光上。“你让我来止水学宫,就只是引出一个要毁去止水学宫的由头?”
慕景行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仍然不带一丝情绪。
“止水学宫所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止水学宫的那些秘密,应当同止水学宫一样,从桑阳消失。”
“那屠英怎么办?”萧云晏问道。
“江疏星应当也知道了风声,他自然会作出安排。”慕景行说道。
“慕景行!”
他扯着慕景行的领子,将他抵在墙上,后背撞到墙壁的时候,一声闷响。慕景行倒吸了一口凉气,毕竟是他骗萧云晏在前,萧云晏激动,生气,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我很想看看,你肚子里的这颗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你的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你这张脸上,到底有几分真情。”萧云晏说道。
原本他以为,慕景行是作茧自缚,他妄图将捆缚慕景行的丝线解开。却没想到,这一切原本都是缠在他身上的蛛网。作茧自缚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我说的话,是真是假,重要吗?”慕景行说道。“萧云晏,你当真听过我在说什么?一意孤行的,从来都是你。”
他想说什么,萧云晏都知道。
“你不要再跟我提晋阳兵变。若你要恨,大可以恨我,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怨你半分。可你为何要灭屠家满门,现在又将止水学宫也一同拉下水来,你想让止水学宫,成为第二个屠家吗?”
慕景行只是一声冷笑。“萧云晏,你从来都是一意孤行,不听人言。你当真听过我是怎么说的吗?我做什么,自然不用你来同意。”
萧云晏抵着他的手软了下来,看着慕景行脸上的冷笑。
“我只恨我瞎了眼,竟然会信你这种人。”
那编撰出来的传说,与那令人揪心的幻术。他早就应当想到,在慕景行的眼皮子底下做些小动作,还能让慕景行毫无察觉。他真的毫无察觉吗?还是这背后本就多是出自他的授意。
“现在你和我一同被关在这里,我觉得你还是先喝杯茶下下火气。”慕景行说道。
萧云晏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慕景行吞噬,只是他到底不能真的掐断慕景行的脖子,甩手将慕景行放开。
慕景行却没有在意,只是倒了杯水,将杯子递给萧云晏。
萧云晏没有接,反而是抬头,感受着从头顶吹来的风。
看他这样的动作,慕景行当然能猜出来,萧云晏想要做什么。
“你不必想了,我既然将你关在这里,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你出不去。”慕景行说道。
萧云晏回头看着他,他无法理解,慕景行为何执意如此。
“你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关在这里,又为何非要除去止水学宫。就算到了这种境地,也不愿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和你一起被关在这里,我们也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打发。”慕景行说道。
“你在外面,是一个变数。屠英在止水学宫,就算她不在,你也会为了止水学宫拼力一战吧,这就是为什么要将你关在这里的原因。”
“除去止水学宫,是萧云临的意思,还是萧齐光的意思。”萧云晏问道。
“他们两个都不希望这世上还有一个止水学宫。”慕景行说这个答案,与萧云晏心中所想相差无几。
“所以这是他们两个达成的交易?”
已经大致从慕景行所说的话中猜出了全貌,萧云晏皱着眉头。
“桑阳这一场兵祸,你无力阻止。”慕景行说道。“别说是你被我关在这里,就算是你还在外面,当真能为了止水学宫拼死一战,也无法撼动结果。”
“但你也在这里,你留在这里,是套我入局的诱饵,还是只是来看我的笑话。”萧云晏看着慕景行,嘴角挂着冷笑。
他在觊觎什么,似乎他根本就不应当对慕景行有过多的期许,也不应当对慕景行产生别样的感情。
与慕景行最为妥当的关系,便只有一条,形同陌路。
“若我也在,你便更好骗一点。”慕景行说道,“本来我是想要将这一切都瞒下来的,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敏锐一点。这是什么,野兽的直觉吗?”
“你现在说这些,我一点都不感觉好笑。”萧云晏将刀抽出来。
龙华刀虽然锋利,但不能作为对慕景行严刑逼供的手段。而且他也不认为严刑逼供会对慕景行有用,他想说的便会说,不想说的就算将他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敲碎,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我要跟你在这里待几天。”萧云晏将刀插回鞘中。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跟慕景行说话,尽量心平气和地接受慕景行跟他所说的事实。
“三天。”
“等你我出去的时候,是否止水学宫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他仿佛能看见屠家当年的惨状,若非慕景行亲口承认,他又怎么会相信慕景行就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屠家的灭门,破天经现世,甚至再加上一个止水学宫,都由慕景行策划,倾覆。而他竟然想要跟这样一个人交心,不知慕景行带着那张面具的时候,是否对他的行为多添了些嘲笑。
慕景行没有回答萧云晏的问题,反而是靠着墙坐下。
“等着吧,到时候是否真的如你所说那样,就看止水学宫的造化了。”
萧云晏看着他。“江疏星手里的裂云枪不是吃素的,止水学宫已经在这东海桑阳屹立百年。”
“我知道。止水学宫究竟是什么样,我比你还要清楚。”慕景行说道。“但是,若没有周全的打算,谁又敢动止水学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