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追上了慕景行,将慕景行堵在死胡同里,还没等慕景行开口,便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上。
慕景行背撞在墙上,咳了一声,抬眼对上萧云晏的眼睛,才看见萧云晏的眼神里,翻涌着怒意。
“你好像很生气。”慕景行说道,虽然被萧云晏掐着脖子,但却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还敢回来。”萧云晏说道,他手握在慕景行脖子上,隔着一层皮,感受到慕景行脖子上的脉搏跳动。
真想就这么掐死他。
“我又没说我不会回来。”慕景行说道,他脸上不在乎的笑容却更能激起萧云晏的怒火,手上收力,慕景行只是看着他,也没有伸手去挡萧云晏的手,仿佛他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萧云晏气愤,仿佛你所珍视的东西被人弃如敝屣,无论是情谊,还是别的什么。萧云晏不知道,在慕景行眼里,这一切究竟算是什么。
是他算计的筹码,还是不得不割舍的故旧之情。
“你看着止水学宫,看着死伤的无辜性命,你有脸回来。”
深夜小巷无人,也只能听见一两声犬吠,更显得夜中寂静。
慕景行看着他,被扼着喉咙让他眼神有些涣散,但还是落在萧云晏身上。
“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无辜之人卷入其中。他们不过是棋子而已,在下棋人的手里,还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吗?”
“那你呢,你是执棋人,还是棋子?”萧云晏眼神凌厉,是慕景行不认识的凛然。
“我当然是棋子。”慕景行说道。“只不过我这颗棋子,知道自己是棋子,而有的人不知道。萧云晏,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人是真的无辜。”
“那李长胤呢?”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看着慕景行的眼睛,他不信慕景行对此懵然不知。慕景行将这一切都视作棋子,那李长胤呢,他也是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吗?
慕景行愣了一下,萧云晏松开手,他捂着喉咙咳了好几声才将气喘匀,单手扶着墙。
“你说李长胤,怎么了?”慕景行抬头,眼里是不可置信。
“你昨晚应当看得见,止水学宫上的观澜剑光。”萧云晏连语气都如三冬冰水一样,冰冷,疏离。
“可是......”慕景行抬头,想要跟萧云晏求证,但看到萧云晏脸上的冷漠,他已经知道,不需求证了。
昨天晚上他当然看到了在止水学宫上方的观澜剑光,但李长胤不至于此,可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的料想。
慕景行垂眸,看着地面砖石缝隙中生长出来的青苔,青苔中有杂草发出嫩芽。
“对不起。”
半晌,才从他嘴里说出这么一句,只是萧云晏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道歉。
现在这句道歉,有又什么用。
“你应当跟李长胤去说,而不是跟我说。”萧云晏说道。“还有江遥,她带着李长胤回了尧山。”
“我本意并非如此。”
“不管你本意为何,现在已经是这个结果,你亲手造成的结果,现在你是想狡辩什么?”萧云晏说道。“慕景行,从前我的确是欠了你的。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就算你算计我,我也不会计较。”
月色清冷,也落在他的身上,慕景行抬头,在萧云晏眼中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神色,甚至他连愤怒都没有,语气也极尽克制。
能让他这样冷漠,那就真的只有一个结果。
“慕景行,你不该算计了别人,如今,我与你两不相欠。从此你要回北燕也好,留在桑阳也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来找我。无论你做什么事,我也不会去找你。”
慕景行愣了一下,然后看见萧云晏从怀中拿出一卷经书来。那卷经书虽然破旧,却并没有什么损毁,萧云晏只是将它丢在地上。
“你带我们来止水,我遵守承诺,将这本破天经交给你,从此,再无瓜葛。”
他说完,运起轻功,人已经在慕景行眼前消失了。望着萧云晏离开的方向,慕景行不免苦笑。
自作自受,说的便是他这样吧。
经书丢在地上,原本干净的书页沾了尘土,慕景行弯腰捡起来。他曾经想过,萧云晏会怎样愤怒,甚至是砍他一刀,他都没有半句怨言,可萧云晏就这么走了。
不相见,便不相见吧。原本萧云晏也没欠他什么,相反,是他一直对萧云晏有所亏欠,正如他所想,他这身罪孽,怕是要到无间地狱才能赎清吧。
李长胤,观澜剑,他为何没有想到,他以为死的会是江疏星,并没有想说,死得尽管那是李长胤,是哪里出了错,还是人终究不是棋子,不会出像棋子一样没有思想情感。
人心素来难算,就算是最高明的棋手,也不敢说可以完全算透人心。自作自受,作茧自缚,便如他一般。
欠着李长胤和萧云晏的债,等此事做完,他血债血偿,只是现在啊,他还不能完全离开。
捡起破天经,望着曾经止水学宫的残址,桑阳,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到了城外,裴怀空并不在,只有叶锋在等他,看见慕景行脖子上的红印,叶锋也没说什么。
“你回来,东西已经拿到了?”
“自然。”慕景行已经一扫之前脸上的阴霾,抬眼看着叶锋略恢复来了之前那仿佛料算一切的笑容。
叶锋看见了他手中的破天经,“拿到了就好,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下月初二。”慕景行说,“若只有你我,自然何时出发都可以,但算上那两位,要给他们向着主子复命的时间。”
“听你所言,似乎你能直接做主,我记得你头上,也有一位燕王吧。”叶锋问道。
慕景行垂眸带着笑。“我那位可是要好说话很多,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不像他们两个那样,关系紧张。”
叶锋只是冷哼一声,“残片裴怀空已经交给我了,你有办法通过残片找到位置,便由你来,玉玺先放在我手中。”
“他们两位不放心我,倒是很放心你。”慕景行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不免带了嘲讽。
叶锋已经转身,给了慕景行一个背影,但他的话仍然传过来。
“对他们来说,我并无你这样复杂的背景,和纠葛的关系,自然比起你来,他们更信得过我,而且这件事只有我中立,放在我手里,不是更好。”八壹中文網
“你中立,呵。”慕景行轻蔑的笑。
叶锋回头。“你是个聪明人,若不想事情完成后多一具尸体的话,最好闭上你的嘴。”
“受教了。”慕景行笑着说道,看着叶锋的背影消失在朦胧夜雾之中。
与虎谋皮,倒真是一件极耗心力的事情,不过慕景行并不反感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