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晏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如慕景行所提的灵兽，在桑阳城，除了止水学宫之外。他也并未去过什么地方。
见到萧云晏莫名的眼神，慕景行解答了他的疑惑。
“就在我打算将你关起来的那个洞窟里，你应当也有印象。”慕景行不紧不慢地说道。
萧云晏倒是有印象，可并没有见到。
“就在那个湖里。”慕景行说。“它只是看着我们过去，并没有攻击我们。”
萧云晏顿时就明白了，在那洞窟中的诡异声响。还有就是，在大月神庙底下，发出巨响的东西莫非也是......
慕景行没有肯定萧云晏的猜测，但他也没有否认，只是拨弄着篝火。
“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若是拖得太久，便麻烦了。”
萧云晏看着慕景行并不像危言耸听的样子。
“为什么？”萧云晏还是免不了问上一句。
而慕景行也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回避他的问题，反而是告诉了他。
“那扇门通往两个地方，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通往玉京。若是没赶上那扇门，开启通往玉京门的一刹那，门就会将我们认定为祭祀的生魂。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就会变成如你之前所见，面带微笑的石像。而另一道门五十年才会开一次，需要两把钥匙，只希望我耽搁得并不是太久。”
虽然萧云晏并没有听懂多少，但他知道慕景行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也如慕景行所说，亲眼见过那些跪倒着的微笑石像，他们都是一个两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人不胆战心惊。
到桓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就算他们买两匹快马，少说也要七天才能到，照慕景行所说，如果真的赶不上，那还要等五十年，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萧云晏也完全不敢怠慢，也依照慕景行所说，他们沿途也不敢耽搁，一路披星戴月，到了桓都。
桓都正好花开似锦，街上十分繁华，商业繁荣，比北方更是热闹。加上气候温暖，到处都是醉人花香。
曾经的南楚王庭，因为怀帝定都晋阳，所以王宫也只是派人修缮，并无人居住，渐渐荒废起来。原本南楚王宫附近应当是最为繁华的地段，如今却少人行走。
慕景行和萧云晏到了桓都，在南楚王庭人烟稀少的地方，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她手上撑着一把绘梅纸伞，眉目如画，身姿娉婷。一双美目顾盼流转，落在萧云晏和慕景行两人身上。
姜云堇，她竟然已经在这里等的了。
“公子，你终于来了，叫我们好等。”姜云堇撑着伞走过来，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萧云晏，仿佛萧云晏根本不存在一样。
“路上出了点麻烦。”慕景行说道。
姜云堇这才将目光移到萧云晏身上，“我知道，这位便是你最大的麻烦吧。”
“那倒不是，这位虽然也是个麻烦，但比我遇到的麻烦要轻松。”慕景行说道，说的话倒是完全没有将萧云晏放在心里。
姜云堇早就不想跟他废话。“叶锋只带了玉玺回来，你钥匙拿到了吗？”
“拿到了。”慕景行说。“他们人呢。”
姜云堇打了个哈欠。
“自然是等着，毕竟没有公子你在，谁敢开那道门。万一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不讲道理。”
慕景行没有说话，姜云堇抬手，目光重新再萧云晏身上打量了几圈。
“二殿下当真是气量恢弘，转眼之间就能忘了之前的愤怒和仇恨，跟他又走在一起。”
萧云晏压着刀，他知道姜云堇是自己的妹妹，才忍着不跟她动手。可他却不记得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哭鼻子的雪团子，什么时候长成了这样令人厌憎的女人。
“李长胤的帐，等事情办完再算。”慕景行压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萧云晏几乎是咬着牙，看着姜云堇的背影。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也知道当时李长胤的仇，应当算在谁身上。慕景行暂且放下不提，但叶锋，裴怀空，离苦禅，有一个算一个。
姜云堇轻车熟路地绕开王宫守卫，转眼就进了王宫。
王宫自然不比往日南楚王庭在时人多，反而荒凉的不少。建筑也有些陈旧了，不过有人常年养护，还没有到十分糟糕地步。
他们跟着姜云堇，走到王宫院落，远远就看见了其他三个人。
而那三个人看见萧云晏跟在慕景行身边，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裴怀空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带着嘲弄。叶锋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悦计划外的人出现。离苦禅只是低头，不知念诵了一句什么。
不过他说什么，萧云晏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萧云晏也并不在意。
只是他按着刀的手已经青筋暴起，若不是慕景行早就有言在先，不让他动手，现在他也压制着怒火，将心中的火气压抑下来。他之前也给慕景行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也不是像之前那般冲动。
裴怀空看见萧云晏来，从他那双阴沉的桃花眼上带着深深笑意，他仿佛是看到极为有趣的事情一样，或许萧云晏的到来，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他大概也知道萧云晏为什么回来，对这个计划外的来客，裴怀空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排斥。
“没想到二殿下也来了，难不成二殿下就是这样闲，无事可做，来凑我们的热闹吗？”
裴怀空的语气中带着讥讽和奚落，萧云晏压着心头怒火，他之前答应过慕景行，可面对裴怀空的挑衅，他也没有理由静默下去。
他手上的龙华刀出鞘，只是被慕景行的手压了下去。慕景行看着萧云晏，对他摇了摇头。
“裴怀空，二殿下并没有别的意思。”慕景行说道，“在我们事情做完之前，我希望你们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和睦。否则对我们来说，都是麻烦。”
裴怀空那双阴沉的桃花眼看向慕景行，然后在他的眼中荡漾出一番笑影。
“没问题，慕公子，毕竟在这里，我们一切还是要听你的吩咐。”
姜云堇抿了抿唇，娇俏一笑，“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走吧。”
“公主殿下。”一直跟在姜云堇身边的那位剑士开了口，而姜云堇眉目只是一扫，他便退了半步。
“你不用劝我，我是一定要去的。”姜云堇说道，语气中带着怒意。剑士不敢触怒她，便依言退了下去。
萧云晏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萧云晏实在没有办法将姜云堇和自己印象中的妹妹联系在一起，姜云堇也好像全然不记得萧云晏一样。
或许她是出于自己的目的，并不想要跟萧云晏相认。
既然姜云堇没有这种打算，萧云晏也当做不认识。离苦禅没有说什么，叶锋也只是对着萧云晏点了点头。
算是默认萧云晏跟随在后面。
他们几位，加上姜云堇和慕景行两人，虽然各怀鬼胎，但是目前还是会联手，很难遇上意外，除非是他们无法解释的事情。
现在他们就是要去面对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东西。
他们并没有来过桓都的南楚王庭，所以对这里并不熟悉。而慕景行却是轻车熟路，他走在前面，算是为他们几个引路。
在姜云堇身边的那位剑士虽然还有所疑虑，但姜云堇令他留在外面，他们跟随慕景行进了南楚王宫。
在王宫大殿之上，他们所见不过是空荡荡的巍峨大殿，在大殿中象征王权的东西早就已经清空，留下来的不过是过去雕画精致的画栋雕梁。
从大殿上穿过，大殿上的玄黑色地板映出几人的影子，在大殿后面，就已经进入了内宫。
方才他们待着的地方，不过是王宫中的小院子，到了后面，才真正进了王宫。
在南楚王宫之中，有一处暖池。他们到地方，就是哪里。
池水还升腾白色的热气，在池边的海棠此时被氤氲的水汽打湿，花朵沉重地压着枝头垂了下来，水滴从花朵中滴落下来。
地上也有不少厚重的花朵，慕景行从那些落花上踏过，一手扳动了机关。
氤氲水汽的池水打着旋渗透下去，分开水迹，露出带着青苔的台阶。
毕竟是在水汽湿重的地方，有些水渍在上面也十分正常，他们踏着青石凿出来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下面的房间里放着不少书籍，那些绢帛宣纸写得书籍已经完全朽烂，黏在架子上，不少上面还长了一层霉斑。有些竹简还能勉强能辨认出以前的样子，但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贮藏书籍。
这些原本应当珍藏到馆阁之中的古籍，已经完全毁去，再也无法翻阅。
当然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这些书籍。
慕景行并没有在这些书籍上多停留一眼，反而是直接往书架之间走去。
“以前这些墙体之间，都是琉璃火。”裴怀空说道，“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看见琉璃火曾经灼烧过的痕迹。”
萧云晏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慕景行在那空无一物的墙体上，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也只听到几声机关运作的声音，墙体不知道因为什么机关，露出一道门出来。
慕景行也没有犹豫，进了门。
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在通道两层的鲛灯亮起，火焰明亮，与寻常的火焰不同。
在那鲛灯中燃烧的火焰，是琉璃火。
琉璃火的光芒将整个通道照亮，但他们抬头的时候，头顶上却是一片漆黑，按理说在地底的通道应当没有这么高才对，现在这么亮的灯火，足够看到洞顶。
可是现在抬头却只能看见一片溶于墨色的昏黑，还有在其中零星的几点亮光。
仿佛寿命将尽，已经完全黯淡下的星子。
通道约有两人并行般宽，萧云晏跟在慕景行后面，而走在他后面的，正是裴怀空。
“二殿下，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裴怀空说道，他那双眼神在琉璃火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阴沉。他的瞳子也仿佛头顶上的浓重墨迹，吞噬所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