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怀雍的时候,怀雍城已经不是他们过去所见的那样,反而处处都有一种肃杀之感。怀雍城内巡逻的兵卫也多了很多,萧云晏看了一眼慕景行。
慕景行迎着萧云晏的目光,眼中带着并不分明的难解神色,看他的样子,似乎怀雍城的整件事与他相关,又好像与他完全无关一样。
那些巡逻的兵卫看到他们,也并没有多少反应,看样子姜云临还是没有将他们的头像画成通缉令挂在墙上。萧云晏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到底算不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们还敢回到怀雍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过去,看见的是裴怀空。
“你还活着呢?”慕景行脸上带着笑,问出来却是令人脊背发凉的问题。
“托你的福,还没死。毕竟我这把老骨头,还没到寿终正寝的年纪。”裴怀空说道,他又看向萧云晏,脸上的笑容令人难以琢磨。
他也只是眼神从萧云晏身上扫过,多余的话一概没说。
“看来二殿下,也是被你蒙在鼓里。”
慕景行脸上只是带着笑,他实际上并不在乎裴怀空说什么,就算裴怀空说什么,都是无足轻重,也影响不了什么,最多也是费些口舌而已。
萧云晏置若惘闻,仿佛隔绝于世界之外,他们说什么,萧云晏都听不到。
见他没有反应,裴怀空也知道自己说什么,萧云晏也并不会相信。他的眼神十分警惕的看了一眼慕景行,又是叹了一口气,仿佛已经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二殿下,陛下想要见你。”
萧云晏仿佛才回过神来,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找我做什么。”
“陛下的意思,我们做臣子的,如何去打探。”裴怀空说道,“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若有得罪,还请二殿下担待。”
曾经在晋阳城外的山崖上,他也是这般表情,虽然语气毕恭毕敬但是脸上却是没有一点恭敬的神色。
说有敬意,完全说不上,即使是现在,裴怀空的那副表情仍然是让萧云晏觉得不舒服。
可萧云晏也没有说什么,他更好奇姜云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现在怀雍城中局势这样紧张,想来姜云临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裴怀空只是这么说,但他本人完全没有想要泄露一点的意思,他走在前面,那些兵卫知道他的身份贵重,也不敢阻拦。
自从姜云临迁都之后,萧云晏并没有来过怀雍王宫,走进去的时候所见,与晋阳旧都王宫并不相同。
相反,怀雍王宫给人的压迫感更甚,巍峨矗立,就算是在白天,也笼罩着一层阴影。
萧云晏冷着脸,踏入王宫的时候,王宫中兵卫威严肃穆。他们身上铠甲精良,手中兵器淬着寒光,目不斜视。
这些人,应当都是姜云临的亲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走进大殿,大殿中给人的压迫感更甚。
姜云临坐在王座上,他并没有穿庄严的朝服,而是一身便装,单手撑着头,斜坐在那张雕龙焚风的椅子上。
两边的铜鹤火光,映动周围兵卫身上的铁甲,寒光凛凛。
萧云晏并未被他的这般架势吓到,抬头看着姜云临。
他这个兄弟,比之前出现在怀雍城外,更多了几分气势。或许是在这大殿中的缘故,倒是隐隐有了几分当年他父亲的影子。
不过这些也也都是后话,萧云晏抬头看着姜云临。
“你找我?”
姜云临睁开眼睛,仿佛刚刚看到站在台阶下面的萧云晏,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烧死了呢,兄长。”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萧云晏说道。“我早在八年前,名义上就已经死了。”
姜云临抬眸,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样,他皱着眉头,嘴角露出一丝凌冽的冷笑。
“是啊,王兄,你应当已经死了,可你现在还活着呢。”
话音刚落,便见到姜云临一挥手,在大殿中队列整齐兵卫霎时间将兵器对准了萧云晏和慕景行。甲胄之声霎时而止。
目光从那些闪着寒光的枪尖上扫过去,萧云晏皱着眉头,对上姜云临阴鸷的目光。
萧云晏手搭在刀柄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但他并未出刀。
“如果你不想让你的亲卫都死在这里的话,我还是劝你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
姜云临拍手,从王座上站起来。
“王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犹豫,自大。见到你没有丝毫的变化,我就已经放心了。”
说着,便见到他一步一步的踏着台阶走下来,腰间挂着的长剑卷起衣摆的滚龙。
姜云临走到与萧云晏相隔不到一尺的距离,目光越过萧云晏的肩膀,落在慕景行身上。
“既然我和王兄说话,燕王的鹰犬就没必要站在这里了吧。”
慕景行笑了一下。“陛下说得是,不过我还没有对燕王忠心到鹰犬的地步,只能算作是幕僚。二殿下,你说,我退还是不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问题丢给了萧云晏。
萧云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看着姜云临,姜云临抬手,那些亲卫的枪尖从萧云晏身上移开,转而对着慕景行。
似乎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局势紧张,慕景行云淡风轻的站在原地,将目光投向萧云晏,仿佛是在等萧云晏下一个命令。
萧云晏回眸,冷眼对上慕景行的表情,既然是慕景行所愿,那他就如慕景行所想。
“你退下。”
慕景行垂眸,将眸子中满意的神色敛去,低声回答一句。“是。”
之后他便退出了大殿,见慕景行走了,姜云临递给裴怀空一个眼神,裴怀空便也跟着慕景行的脚步退出了殿外。
又是齐刷刷的甲胄碰撞之声,那些兵卫将枪尖竖起,不再是攻击状态。
他们整齐一致,仿佛无声的背景一样,只有铠甲上映着跳动的火光。
“你让慕景行他们出去,到底想要说什么。”
“王兄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姜云临说道。
看着姜云临的那张脸,萧云晏不知自己应当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让他更加笃定,想在姜云临想说的,会将局势拖入一个更为复杂的局面。
“王兄,你知道八年前,我杀进晋阳城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姜云临说道。
当时萧云晏到晋阳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唯一让萧云晏感到震惊的,是姜云临当时所讲出来的真相。可现在看来,就算是那时候,姜云临隐瞒的东西比他所了解的还要多得多。
至少在晋阳王宫,还有很多萧云晏根本不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