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当日情况如何,也早已成了定局,现在姜云临旧事重提,到底又是因为什么。
萧云晏看着姜云临,见到萧云晏有些疑惑的表情,姜云临忽然笑了,仿佛是看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他笑了约莫一刻钟,方才停了下来。
萧云晏知道姜云临疯,对他这样的情绪失控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冷淡的看着他。
“抱歉,王兄,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真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还以为,你多少会知道一点。”
“你是说那本经书里所撰写的预言?”萧云晏看着姜云临。“摩偈祖师的预言。”
“不止于此。”姜云临说道,“那个摩偈祖师,可并不是一个骗子。甚至于他所算出的预言,也正在一一应验。”
“你就相信这些?”萧云晏质疑。
姜云临脸上带着笑。
“王兄,你或许不知道,当时我在晋阳王宫之中看到的那令诏书。”姜云临说道。“诏书上所写,父王死后,令你继位,若我起兵,则传位于姜云堇。”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并不在乎。”萧云晏说道。“无论权势帝地位,还是你们想要的这王座,我都不在乎。”
姜云临转过身,他看着面前的大殿,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是啊,王兄,你不在乎。你可以不在乎。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是你。若你在乎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你难道还不愿相信,一切在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萧云晏伸手过去,他并非全然不知。当年他也曾经阻止过慕景行他们对姜云临下手只是姜云临可能不知道,那段记忆对姜云临来说,也是确实的一部分。
至于他们到底是不是按照那位摩偈祖师的预言行动的,萧云晏并不清楚。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而不是命由天定。
若非如此话,岂不是要承认,天命所定,无法更改。那就算他们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也是。王兄,你不在乎这个位子,却会有别人在乎,而且,他们觉得你必须要在乎。”姜云临似乎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
曾经在晋阳大殿里,他问过这个问题。每个人都知道萧云晏并不想要这个位子。北燕王,景和帝,姜云临,包括姜云堇。既然如此,那为何非要传位与萧云晏。
姜云临的队伍,将王宫团团围住,萧行谨和景和帝正在下一盘棋,似乎外面的乱军对他们来说,仿佛只是一阵喧闹,他们并不在乎。
姜云临提着剑,站在台阶下面,看着他们两个下完那一盘棋。萧行谨只是看着他笑笑,走出了殿外。
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回家一样的表情。
姜云临并不理解,他抬头看着景和帝。
曾经那个高大的,英才伟略的男人站起身来,姜云临才看见,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脸颊上早就刻上许许多多沟壑。他老了,也糊涂了,否则怎么会看不清,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儿子们的想法。
或许景怀帝看得出来自己的几个儿子志向如何,他也知道如何决断,才能避免这样的祸患,可是现在,景怀帝偏偏没有如此决断,反而是做出了一个最为愚蠢的决定,而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姜云临举起剑,剑尖对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疲态尽显的男人。
为君为父的威光,如今如同这个破碎的晋阳一般,摇摇欲坠。
景怀帝握着把手,他并没有转向姜云临,反而是伸手摸着把手。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哀叹自己的命运,又像是在慨叹,父子反目,国家将倾。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喟叹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犹豫着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姜云临依然维持着举着剑的动作。
王宫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停歇,渐渐的,只能听见甲胄汇集的声音,如同急川奔流,汇集到大殿门口,之后声音渐渐平息。
大殿一片寂静,每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都能听得见。
景怀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像是将要将面前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姜云临的剑尖闪着寒光,他的语言也如他的剑一样冰冷锐利。
“父王,你错了。”
景和帝回头,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凉,只有平静,和深深的无奈。
他这样无奈的眼神,让姜云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变得冰冷,凝固在一起。
就是过去他的所作所为,姜云临无比笃信,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父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明明可以将祸端扼杀于襁褓,可是景和帝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任其生长,直到成长到现在这般地步。
姜云临不敢面对这样审视一切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虚,或许他根本都没有把握,可以打败面前这个男人。
或许错得是他才对,姜云临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别过眼神,不去与那双能看透他心神的眼睛对视。
景和帝却从台阶上走下来,他的面容平静,好似一只衰老的雄狮,虽然年迈,却并不失王者风范。
他走到年轻的雄狮面前,目光平静,带着笃定,他看见了姜云临的忐忑,也看见了姜云临的犹豫,更是看见了姜云临的野心。
在殿外站着的兵卫,庄严肃穆,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人敢踏足殿内。
他们站在门口,就像是一堵黑压压的高墙。
当萧云晏冲破战场到达王宫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尘埃落定。
姜云临坐在王座上,宣布了这场战斗的终局,他登上了王位,也看见了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若之前,他一直尊敬自己面前的这位兄长,可现在却是无比的厌恶。
他这个兄长,优柔寡断,为人软弱。总无法做正确的决断,也无法果决行事。善良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未来的王者来说,善良不过是害人害己的自我安慰而已。
无论哪一点,萧云晏都跟不上他,也没有办法比他更适合坐上王位,但为何萧云晏会受到青睐。
姜云临想不明白,他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已经坐了很久,直到他面前的尸体冷透,他也没有想明白。
他想要问萧云晏几个问题,可是现在却无法开口,萧云晏根本没有给他问问题的机会。
既然之前问不了,现在再问那些问题,已经有些晚了,可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还没有晚到那种地步,还来得及。
“王兄,你说为何所有人,都是偏向于你?”
姜云临问道,他看着那张王座,目光悠远,他仿佛看见了在晋阳时,站在王座前的那个人。他的问题,不止是问萧云晏,更是在问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已经骨销黄土。
“为何我能做得更好,所有人都更偏向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