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萧云晏并没有将这些当做一回事，萧云晏睁开眼睛，不知何时，在窗边又点起香，轻烟顺着香兽的口中吐出来，带着甜腻醇香的味道。
萧云晏揉着额头，端起桌子上的半盏冷茶，倒进香炉里，且不说这香炉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这里面的香料也并非普通市面上能见到的出香料。
就算萧云晏睡着了，也不至于睡得那样沉，就算有人悄无声息的进来都发觉不了。
若不是极为高明的轻功，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萧云晏在心头已经有了计较，在屋里放香炉的人，他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等他去找慕景行的时候，慕景行并不在房间内，这样不说一声就消失，萧云晏心情也不是那么好。
不过他暂时也不打算跟慕景行计较，既然萧云堇敢出现在怀雍，他一定能把姜云堇找出来。
知道萧云晏一向十分自信，姜云堇远远站在高楼处，她一直都看着萧云晏所待着的那间客栈，见到萧云晏从客栈出来，垂眸。
慕景行坐在她身后，闭目养神，并不在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
“我认为昨晚我们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慕景行说道，他的剑并不在手上，就算是打起来，他也不是姜云堇身边亲信的对手，所以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姜云堇到底要将他怎样，之后再说。
“是啊，但我改主意了。”姜云堇说道，“让你待在王兄身边，对王兄来说，也太危险了。”
“至于吗？”慕景行说道，他只是稍微有所动作，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就压得更紧。
慕景行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伸手夹住剑身。
“说实话，你何不自己登上皇位，既然你能掀起叛乱，又有道义在身，又怕什么呢？”慕景行挑眉，“就算你身为女子，昔日东齐也有女主，并非没有先例，你怕什么呢？”
姜云堇低头，她柳眉轻蹙，对上慕景行的眼睛。
“你当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王兄，而只有王兄，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王位。王兄他生来便应当是九五之尊，受万民敬仰，镇江山社稷。”
慕景行想了一下，那身衮服穿在萧云晏身上，的确应当十分合适。
他笑了一声，挑眉看着姜云堇，将自己脑海中穿衮服的那个萧云晏的形象挥去。
“你问过萧云晏的想法吗？”慕景行问道。
姜云堇抿着唇，她一个眼神，架在慕景行脖子上的剑便已经撤去。
慕景行的手放在膝盖上，“你还得把我的剑还给我。”
咣当一声，剑柄撞在地上，慕景行看了一眼摔在自己面前的止水剑。
“你还真是难以捉摸，我是不是高看你了。”
“一个女人的心思，你还是不要揣测的好。”姜云堇说道。“我给你两条路，一，从我王兄身边滚。二，滚回北燕去。”
慕景行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我怎么感觉，你这两条路没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第一条，你只需要从我王兄身边离开，剩下别的天高路远，随你去哪里。第二条，我亲自将你送到北燕。”
“哈哈，当真是有效的威胁。”慕景行说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怕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更多是戏谑，至于惊恐，倒是没有看出来。
姜云堇也不打算跟他多说些什么，直起身子。
“那你打算怎么选。”
“我？当然是选择第三个选项。”慕景行说道。“你不就是想要帮那位二殿下夺取王位吗？哪里需要这么弯弯绕绕，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坐上王位。”
“你什么意思？”姜云堇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虽然一向机敏，但也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也无法去揣摩慕景行的用意。
“天命所归，非人愿可左右。”慕景行说道，也站起身来，他将剑收起来，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姜云堇的近卫。
曾经也算是先帝身边一流的高手，慕景行自然不是对手，他也没有动手的打算。
“所以无论我们二殿下愿不愿意，他终归都会登上九五之尊，他也终归要继承大统。就算他不情愿，一如当年一样，很多他不愿做的事，有人替他去做。”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姜云堇刚听到慕景行所说的话时，一脸震惊，之后表情才渐渐缓和下来，恢复了平静。
原本她也没有想到，慕景行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思，现在听慕景行说明，她的一刻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慕景行所言，超乎她的预料，而且慕景行的所作所为，跟她完全是南辕北辙。
她重新思考之后，才冷静下来，种种疑点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你别骗我了，你完全就是别的打算，你跟我说这些，不过是你的说辞而已。我不会相信你的乔装，也不会轻易中了你的奸计。”
回应他的不过是慕景行的一个微笑，以及慕景行那充满自信的眼神。
“南辕北辙，却是殊途同归。我比你更了解那位二殿下，偏执，脑子不太好使，优柔寡断，囿于情谊束缚，无法决断。若他没有这般性格，我也断然不能活着跟你讲话，在桑阳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他杀了。”
慕景行闭上眼睛，平静的阐述出自己本应出现的结局。“他困于跟我往日的交情，暂时将我所犯下的罪责抛诸脑后，他做这些决定原本就是矛盾的。而萧云晏，他根本不可能会因为所谓权势地位，去伤害自己的兄弟。”
姜云堇低头，她不得不承认，她悄悄尾随萧云晏的时候，所见到的萧云晏的性情，与慕景行所言别无二致。
萧云晏就是这样的人，慕景行对萧云晏的了解很深。
“他对你，对我，对姜云临，都下不去手。”慕景行说道。“甚至萧齐光，他也不会看着萧齐光去死，尽管他在北燕的时候，萧齐光想要杀了他。所以公主殿下，我们这位二殿下，他对谁都下不去手。”
“......”姜云堇沉默。
慕景行从他身边走过，站在姜云堇背后，透过窗户，看着怀雍城阴云密布的天空。
“我们这位二殿下，他任何一个结局都不想看见，他不想看着任何人死，所以他就只能看着一切发生，偏偏走向他并不想看到的结局。萧行谨，景和帝，李长胤。在天平上，他不愿意倾向任何人，但做不出果断的抉择，就只能面对既定的结局。不愿牺牲，却牺牲更多。”
“可这为什么要让王兄来......”姜云堇的话说道一半，又仿佛恍然想起，闭上了嘴。
“是啊，我一直想要看萧云晏做出抉择。”慕景行走到窗边，看着瓢泼而下的雨水。
“雨太大了，我没带伞，介意给我倒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