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务调查局一处会议室。
行动队长队正在大发雷霆:“柳元清,这都是你们宪兵团干的好事...”
对面宪兵队柳元清撇了撇嘴:“呵呵,要不是老子得到消息,听说你们要将袁书枪毙,昨天将人提出来,说不定他的尸体正丢在乱葬岗被狗野啃...”
“你...”
一个戴金丝眼镜,打扮时髦,四十余岁中年人阴恻恻开口:“唐队长,将人秘密扣押近一年,你知道给军工署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行动队刘队长立即瞪眼:“杨登赢,你别倚老卖老对老子指手画脚,袁书与赤党可能有关系,我们按规定例行审查,有本事你找上头去!”
杨登赢看着唐队长:“敢直呼老子名字!我丢你老猫,你有种...”
旁边的唐队长见形势不对,赶紧说和:“杨特派员,袁术确实是与赤党分子有关联,我们做审查也是迫不得已。”
唐队长说完,立即转头看着刘队长,语气严厉:“你立即安排人,摸排袁书的家人同学同事关系,查清楚那家伙现在在哪!”
“他娘的宪兵队的身份全是绝密,你让老子到哪去摸排?”
唐队长只得转头看着柳元清:“柳兄,看来这事还是麻烦你们一下...”
柳元清摇头:“袁书的档案资料,呵呵,你就别想了,还是从他那个同学那边想办法吧?”
杨特派员怒了:“柳元清我丢你老猫,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扯淡?我这就找你们团长去!”
柳元清轻蔑一笑:“呵呵,你一个特派员,不是我兄弟小看你啊,好像还不够资格...”
“你...”杨特派员愣了:“行,你非得要把这事闹到军政部?”
“规矩就是规矩...动作快点的话...”柳元清看了看手表:“上午应该还能来得及!”
...
刘队长两脚放在桌子上晃。
对面黑礼帽年轻人语气平静:“要死的还是活的?”
刘队一把抓起将桌子上的茶杯砸了过去:“我要你祖宗!上头要他出任务,现在人不见了...”
对面的年轻人身体不动,随意伸手一抄,将装了水的杯子接住。
放在桌子上后问:“怎么可能?都关了一年的人。”
刘队长心情烦燥:“幸好咱们动手得慢,要不然,老子的皮都会被特高组那姓柳的家伙给扒了...”
“柳阎王回来了?”年轻人掏出手绢擦掉刚才洒出来茶水。
“嗯...”
“也就是说,袁书搞回来的情报属实?”
“军工署说兵工厂那边正在紧急修改迫击炮参数,要找他核实情报的准确性。”
“啥?”
“小鬼子引进法兰西新式八十一毫米口径迫击炮,军工署要找对策...”
“这事是军政部那边的事,关我们鸟事儿?”
“你懂个屁,上头分析,跟小鬼子早晚有一战,要各部从每一个细节入手,让小鬼子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牛吹得离谱了吧?”
“你懂个屁,现在北方战事吃紧,如果小鬼子生产的迫击炮真是八十一毫米,我们就把迫击生产为九十毫米,这样就算小鬼子他在战场上缴获了东北军的炮弹,也拿我们生产的炮弹干瞪眼,你懂了么?”
“呃,照队长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对了,小鬼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上海那边出了些事,我们盯着的同文学院那批鬼子情报人员,消失没见了...”
...
昆山处于吴县(苏州)与上海之间。
历史悠久,人杰地灵。
十年前,刚成立的民国政府强行收回吴县日租界。
镇内河道纵横,早些年被人强开通商口岸,受列强欺压,但也带动商业发展。
紧邻吴县的昆山慢慢从手工业状态往工商业方向发展。
并非倭人真为这座江南小镇带来了蓬勃生机,直到现在,小镇经济差不多仍然跟明末没什么区别。
民国政府收回租界,只是代表收回了鸟国特权,但是鸟人仍然可以自由贸易,只不过管辖权归民国政府。
袁书看着这些黑衣人,作为特工他很清楚这些什么来头。
斧头帮!
袁书不认为这些是来找自己麻烦。
然而,事情发展出人意料,这些人还真的直接进了东方饭店。
领头的汉子目光冷峻,挥手吆喝:“赶紧炒几个菜,弄几条鱼...”
见来了客人,张敏立即来了兴趣,准备到后厨亲自下手。
现在才十多点钟,这些人到底吃早饭还是中午饭?
不知道乡下人吃两顿的袁书立即跟上:“我来炒...你切菜...”
厨房一阵钉板锅勺菜入热油响...
张敏端着一托盘六个菜,分到六张桌子上,客人们似乎有些饿,立即动手。
“松哥,他娘的这厨师绝了,同样一道爆炒肚条,比南京锦华轩味道还要好吃。”
领头叫松哥的人,原本不对这狗屁大招牌的东方饭店报什么希望,只是对付一下肚皮而已,听旁边小弟这么说,这才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尝了尝。
跟着眼前一亮,将旁边伸手挟菜的筷子打回去:“你还动手?”
一屋子里的听到动手两个字,立即全部站起来,看着松哥:“动哪?”
“都坐...”松哥说完,将面前的爆炒肚条拖到自己面前,跟着对同桌的兄弟挥手:“旁边吃去...”
一众黑衣汉子愣了,好呆都不傻,这菜好吃,松哥要吃独食。
老大就是老大,吃个饭都这么霸气!
跟着连续几道菜往桌子上端...
糖拌黄瓜...
袁书也没办法,就两口灶,火力也不强,只能先料理几个凉菜...
见锅里油热,八成火力再爆了个面粉裹花生米滚糖浆...
这是下酒菜的节奏...
立即有人吆喝:“老板娘上酒...”
饭店里调料种类多,但是量却不多,袁书也有些为难,得省着点用。
六坛子高沟酒立即往桌子上砸。
张敏有眼色,这些江湖豪客虽然不干好事,但是吃饭喝酒却很少不给钱...
“老板娘,赶紧陪我大哥喝一盅...”旁边立即有人不怀好意,一个矮胖汉子盯着老板娘前凸后翘的身段流口水。
啪,对面的汉子拍桌子:“狗老二,这女的小金山寺方丈亲口说的克夫命,全镇闻名,你敢让她陪老大,信不信老子撕拦你的嘴?”
松哥原本对漂亮老板娘也有这意思,听手下这么一说,吓了一大跳,转头怒骂:“狗老二,你不想活了?”
江湖上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除了关二爷外,有些事还真不能沾。
旁边的几桌客人开始嚷嚷开:“难怪这么俊俏还得出来抛头露脸...”
自然也有不信邪的:“老子烂命一条,让她克死算了...”、
“老三,你牛逼,我看好你!”旁边黑衣汉子翘起大指。
这时候,袁书正好送菜出来,听坐在角落的家伙嘴里不干净,放完六个菜盘子往回走。
竖立的托盘角,正好对准坐在不信邪外汉子外边那黑衣人手肘麻筋,不经意轻轻撞了一下。
那位胳膊立即一抖,右手正挟着一块刚端上来的过油豆腐。
跟着,不冒气、能烫死老狗的热豆腐,直接飞起,很巧,正好飞到不信邪脸上,贴了个结结实实...
“啊...”一声惨叫在大堂里响彻...
旁边被撞的那汉子正要骂袁书,松哥去忽然阴森森开口:“吃个饭,你鬼叫什么?”
松哥开口,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蝉...
一个声音嘀咕:“哎呀,这克夫命可老牛逼,连说都不能说...”
跟着,一众黑衣人对着豆腐下手,各自推杯换盏喝酒吃饭...
被烫的那位将豆腐揭下来,傻眼了,就这么会功夫,桌子上装豆腐的盘子已经空了。
想了想,将揭下那片豆腐塞进嘴里...
老天...这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好吃的豆腐?
忽然感觉脸上原来只是有点火辣辣,现在却变成了钻心的刺痛...
“哎哟喂...”捂着脸低声呻吟。
对面的黑衣人掏出块手绢,擦了一下嘴,这才递给捂脸汉子:“满脸的油,擦擦...”
捂脸不信邪汉子一愣:“呕...尼阻(恶心),老子刚才看到你轰过鼻涕...”
“这是本店招牌...松鼠鳜鱼上。”虽然克夫,但是被人当面说出来,再次出来上菜张敏脸色并不好看。
没多会儿。
袁书跟着将六大盆剁碎蘑菇面粉加盐汤送上...
一众土包子没见过这道西式汤,想来还是菜好吃,继续喝酒。
汤热里有碎蘑菇捞不出来,暂时没人动手...
很快,桌子上的花生米一粒不剩后,众人看着松哥正慢吞吞挟花生米,吃得额头直冒汗...
不由得流口水,某个人聪明,想到这些菜如此好吃,这汤估计也不错...
只得盛了一碗,喝了一口,香味满口钻,趁旁边兄弟没注意:“啊...嚏...”
一桌人听到声音赶紧回头,看着起了油膜的汤面上星星点点:“你娘的,搞什么?”
旁边桌上已经开始抢汤...
想来很好吃,众人更是怒了,抓起那打喷嚏的恶心货就往门外扔...
店后边厨房锅敲击着煤灶大响,很快,六大盆蛋炒米饭送到桌子上:“祝位大哥,请吃好喝好...”
不是袁书没眼色,再上菜的话,没必要,所以直接上米饭准备结帐...
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蘑菇汤...
没想到蛋炒饭都这么好吃!
一个家伙不顾形象,开始伸出舌头舔装汤的盆...
袁书给张引敏使了个眼色,张敏开饭店老油条,赶紧到柜台后打算盘...
屋里坐满了人。
麻杆一直蹲在大门外两眼放绿光,他在等张敏收钱后好要点钱...
虽然跟妹妹不对付,但是妹妹心挺软...要上过三五次多少还是会给一点...
“好!”松哥打了个嗝,忽然站起来。
一众手下立即跟着站起,以为要吃霸王餐,准备找茬!
松哥一脸笑:“真他娘的好吃...”
跟着掏出五个大洋扔桌子上。
旁边盯紧松哥桌子上剩菜的黑衣帮众,一哄而上抢盘子端碗。
连松哥吃剩下半碗蛋炒饭也没放过。
眼睛余光看着这一幕,张敏不由得嘀咕,老黄炒的菜难道真那么好吃?
眼珠子开始发亮,算盘打得更起劲,这六桌菜每一道正常情况下能卖个五分八分,只有那道鱼要两毛,总共三块三毛三...
没想到对方这么毫气...也没吱声,就等他们离开再去收钱...
当然,他们要是叫算帐的话,自然得退一块还得找六毛七...
一时有些焦急,因为她身上没法有六毛七,很可能会被抹掉零头!
三毛三,不是个小数目!
问题是,六桌菜,三块三毛三是怎么算出来的,这是个问题...
松哥看着站在柜台外的袁书,鼻子里哼了一声:“哎,师傅,你的菜做得很好,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吴县,我介绍你去得月楼...”
袁书摇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松哥翘起大拇指:“有志气!”
对方给面子,袁书也不含糊:“谢松哥抬爱!”
松哥想了想,手伸进兜里,在里排了一会儿,又掏出两个大洋砸柜台上:“赏你的...”
说完,哼曲儿挥手,带着一众人出门。
“谢谢松哥关照!”袁书笑着将两个大洋抹在手里。
眼看着出门的黑衣人往东走。
忽然发现,这些家伙直接往东边的刘记绸庄而去。
“刘老板,欠我们的那笔款今天到期,准备好没有?”一个黑衣人手中斧头耍着花。
在大街上就开始吆喝。
...
袁书远远听着松哥一行人到刘记绸庄要帐,不由得眉头紧皱。
顺手将一块大洋丢给蹲在大门旁边张敏的哥哥麻杆:“赶紧滚...”
柜台后的张敏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老黄竟然这么大方。
昨天晚上连四分钱都没有,这一转眼就秒变豪气得不像话的主儿。
显然,这位也不是真的没钱的主。
作为女人,哪个不希望能有个好归宿。
可惜自己一个克夫命,罢了。
因为袁书说他的名字叫黄海波,她也并没有怀疑。
眼看着“黄海波”出门往刘记绸庄走,自己哥哥张铭已经拿着钱跑得不见了踪影,犹豫了一下,张敏只能悻悻到饭店收拾桌子上狼藉杯盘。
一边收桌子一边想,等会儿还得去买调料,一个人开个饭店,难呐。
还好,松哥一行人吃这顿,利润能顶两天,还不算那两块赏钱。
自己开饭店一年多,都没得到过这么多的赏钱...
...
嘎吱...
两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开过来,却被一众黑衣人挡住去路,赶紧刹车...
跟着司机开始按喇叭...
“鬼叫个什么,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车?”一个黑衣人嚷嚷,扬了手中的斧头。
“吆喝,你小小瘪三,口气还不小...”司机探出头鄙视。
毕竟,这年有月,能开上车的都是大人物,听对方讥讽。
扬斧头的汉子立即秒怂,拉了一上站在路中间阳光下的兄弟,冲司机挥手:“赶紧滚...”
“呵呵,老子今天就还不走了!”车门打开,下来四个人。
其中一个小跑到后边给后排拉开车门。
后面车上下来三个人,一男两女。
男的四十岁左右,大背头上了蜡。
一个富态女人拉着旁边的年轻女子,指着刘记绸庄:“颖颖,这就是你堂舅舅家...”
颖颖看着围在堂舅舅家门口的黑衣人:“他们都是来买丝绸的吗?”
松哥看着从车下来的年轻姑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也太漂亮了,比起刘家那两闺女,丝毫不让!
男的西装笔挺,中年美妇高贵旗袍,年轻姑娘那衣服从没见过,下边百䙱裙,中筒白皮鞋...
比自己一行人短衫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旁边的黑衣人自惭形秽,赶紧悄悄收斧头。
一看这些人来头就不简单。
别的不说,光那车牌,一个0088,一个0888,惹不起啊。
刘志强家现在就差变卖工厂或者祖产,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富亲戚?
没打听清对方底细前,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原本被逼债,面色憔悴的刘掌柜赶紧迎出来:“九妹...你们要过来,也不先发个电报捎个信...”
袁书远远看着这一幕,停下脚步,在他记忆中根本没有那两辆车的印象。
看来,刘家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落魄。
想到这里,顺着阳光下的阴影转身回东方饭店。
店里还缺少调料,得赶紧去买呢...
等一会就要上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