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的三个老师,一个是有灭绝师太称号的杜莉钰,平时和和气气的,但触到她的雷区,翻起脸来毫不留情。
好在她早已退休,被返聘回来之后只做些研究事务,不再参与一线教学。
他们虽未曾直接与她交手,可也从学长学姐那里听说过杜老师当年的余威,至今仍是a大表演系酒桌上的谈资。
许是临时找不到老师来评考了,这次竟把她也给喊上了。
前面两架机关枪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地雷,简直惨绝人寰。
虽然有些惊恐,但同学们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瞟,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把前几届的前辈吓成那个样子。
对方似乎正和一旁的青年教师聊着天,进校没几年的年轻老师高高瘦瘦,白净的脸上架着无框眼镜,谦卑地点着头。
剩下那个陌生面孔,两只眼摄像头般地盯着他们。脖子倒也不动,只是那乌溜溜的眼,看得人一阵心虚。
脖子上挂的监考证在灯光下反光,更让人无法直视她了。
好在还留了两个正常人打圆场。
收回打探的目光,学生们在心里叹口气,偷偷往裤子上抹抹手心的汗,强打精神。
对着他们趾高气昂的助教,此刻倒有些谄媚地笑笑:“老师们,第一批面试的学生都在这里了。”
第一排的几个人抬起头,有些兴致阑珊地点点头。
矮个子的监考收回目光,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对了一下名单,有些冷漠地开口。
“考试规则都和他们说了吗?”
“说了说了,考前一周的时候就已经发到他们年级大群里了。”助教倒是不介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一股脑倒豆子般地开口。见没有人愿意接话,他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干巴巴地张嘴。
“我还是再说一次吧,防止有些同学没看消息。”
他从门边大步走到舞台中央,胡桃木地板上陈列着早已准备好的道具。大到各种家具,小到泪液血包,一应俱全。只是看着它们,便足以脑补出一幕幕剧情。
可这对门旁的学生们而言,却是催命符,时刻提醒着他们考试即将开始的事实。
见他们乌溜溜的眼睛跟着自己转,助教清清嗓子:“这边的道具,大家可以根据表演的主题随便使用。”他从钢琴凳上抱起一个盖着黑色绒布的盒子,盒子上端留出容纳一只手臂进入的圆洞,像是超市抽奖的常用道具。
“为了保证公平,每个人抽到的题目都是不一样的。”年轻的助教摇摇手中的箱子,叠起的纸片相互碰撞,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他撸起袖子,从中捏出一张纸条。
他一边打开叠得严严实实的纸条,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位同学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抽到题后,需要大声向前排老师报出题目。”纸张在指尖展开,他定了几秒,缓缓读出题目。
“雷雨天、欢愉、钢琴。”
类似于小时候学过的连词成句,只不过,他们需要通过自己编造的动作、神态和语言诠释连出的句子,构造出故事片段。
助教将手中的纸片揉成一团,精准地投送进角落的垃圾桶,纸团应声落地。
“明白了吗?”他并不转身,只是向后斜着头,毫不在意地扫过他们。
“切,脖子这样扭,就不怕落枕。”
人群中平素看不惯他作风的同学小声嘀咕,被身旁的人悄悄拉了一下衣袖。
林竹眠并没有在意前面学生们的小动作,她的目光落在助教轻触钢琴的手指上。
“一般而言,你们抽到的词语,第一个是天气,第二个是情绪,第三个则是需要用到的道具。”他象征性地按响几个音节,幸灾乐祸地开口:“这三个词语,每一个都要表现出来。”
话音刚落,一直憋着的几个学生,像是关进微波炉的爆米花,瞬间炸开声来。
“以前不都是直接给剧本节选吗,今年这出的什么题目?”
“我是演员,又不是导演!”
“情绪和道具我还能理解,天气这不是老天爷的管辖范围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对于半路插班进来的林竹眠本就有些排斥,再加上考试遇上这么个劲敌,难免心生不满。即使窃窃私语,也是四人围成一个小圈,形成无形的屏障。
见林竹眠站在圈外,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助教忽然开口。
“大明星,懂了吗?”
他戏谑的眼神对上林竹眠清澈的瞳孔,那种目光像是某种见不得光的黏液,从阴沟开始蔓延,攀附上她的身体,让人浑身不适。
这句话称不上侮辱,只是这种拱火行为,让人恶心的难受。
果不其然,几个学生停下嘴里的念叨,有些阴阳怪气地看了一眼队尾地林竹眠。
涉及到利益相关,他们自然对她的敌意更重了一层。
感受到几重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竹眠抬起眼。舞台上方的聚光灯,在她的瞳孔中映出一个冷冷的白色光环。
若是在这个时候反击,不仅会给老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会影响后面的发挥。
他正是料到如此,才开的口吧。
林竹眠神色淡淡的,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下面的几个老师坐不住了。程德安眼睛暗了暗,眼角的皱纹随之堆叠,苍老的声音响起。
“差不多了,小吴,开始考试吧。”
吴助教咬了一下牙,知道他这是在无形中护着林竹眠。但奈何不能和程老直接顶撞,只能用力地将手里的箱子晃的一阵乱响。
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是老师眼中的焦点,一路读到程老的研究生。
如果说考试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那么他脚下的尸体早已堆叠成山。
而支撑他杀戮的,便是老师投向他的目光。那种高位者的赞许与欣赏,像是冬日蒸汽腾腾的热水澡,令他浑身舒畅。
而半路杀出的林竹眠,忽然关上了他的水龙头,还贴心地给他浇了盆冷水。
他无数次听到程老在他们面前夸赞,她有多优秀。
越是这样,他便越是不服。
只是苦了第一个抽签的学生,顶着他阴冷的眼神,硬着头皮从箱子里揪出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