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的沉默弥漫开来，让林竹眠有些气得发笑。她发现，最近系统似乎学会了装死，只要是它不想回答的问题，它就彻底断线。
“那么……那次直播的鼻血惩罚，你是故意的？”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林竹眠的语气却几乎笃定如此。
她当时虽然猜测，系统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它要这么做。
现在站在这个时空纬度，再去看前面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有无形的钩子将其串联起来，最终将她引诱到最后的陷阱之中。
起初是她主动去钻系统惩罚的漏洞，再到后来，变成系统主动让她钻漏洞。
温水煮青蛙般地减少她的戒心，让她觉得流血惩罚不过如此，不至于威胁到她的生命。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捅她一刀，真是好手段。
早在这个转变发生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背后一定没有好事。
“是。”
系统毫无求生欲的声音响起，似乎笃定她拿自己没有办法。
前一次的任务本来就是它故意胡乱布置的，在系统的等级判定中，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根本就不足以列入三级任务。
可它还是布置下去了。
甚至惩罚也是它故意前置了，原本是应该在她成绩出来之后，系统才能根据排名判断是否进行惩罚。
而这其中的原因……
林竹眠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流光溢彩的眼中染上笑意。
“谢谢你，系统。”
它故意打乱前一个任务的顺序，实际上是一种无声的提醒，目的就在于，引起自己的警觉。若是真的想无声地引诱她走入陷阱，大可不必事先打草惊蛇。
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担心背后的主神发现它在提醒自己。
而实际上，这招也确实起到了作用。
从它打乱顺序布置不合常规的任务开始，林竹眠就打起十二分的警觉。
虽然无法猜测出它的具体行动是什么，但大致的方向，与她的估算不谋而合。
系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能够想通其中的关窍，顿了顿。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命大。”
它原本早已做好准备，无论宿主误会自己也好，责怪自己也罢，它的工作性质就决定它无法将一切付之于口。
无论如何，它都会在能力范围内给她帮助。
哪怕，是一点点提醒。
“这样的情况，还会有下次吗？”
林竹眠的声音缓缓响起，透过走廊的玻璃，她的目光望向远方。
a市冬日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风雨欲来，又似一片宁静。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玻璃。指腹冰凉的触感是真实的，瞳孔映射出的镜像是真实的，大脑微微缺氧的感觉是真实的，一切都像是真实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所谓安稳的生活，实际却像构建于浮冰之上。足够晶莹璀璨，却也随时可能被颠覆。
力量的不平衡，决定了她的处境。
看着林竹眠若有所思的瞳孔，系统没有开口。
时间是线性流逝的，她做出了选择，也注定了如今的局面。
“林竹眠？”略带诧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陆引商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微微喘着气，阵阵白雾萦绕在嘴边，模糊了他的五官，有种雾里看花的美感。
见真的是林竹眠，他放下心来，但看到地上滴落的点点水迹，他的心又再次提起。
“你这是……刚游完泳？”漆黑的瞳孔带上探究的神色。
似乎每一次见到她，她总是以独特的方式亮相，像是刚在另外一个世界执行完任务，匆匆忙忙地赶来。
被自己的猜想逗得有些乐，陆引商勾起嘴角，向前走了几步。
直到嗅到鼻尖微微的血腥问，他才发现，她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我刚参加完表演系的考试，在血水里泡了一遭。”怕他起疑，林竹眠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随着她的动作，衣角的血水更加迅速的滴落，很快便在周遭汇聚成一小块水洼。
她扬起头，轻松地笑了笑：“为了成绩做出的牺牲。”
“确实是你的作风。”陆引商心情颇好地接话。
没有了电脑屏幕的阻隔，林竹眠的一举一动也越发鲜明起来，却又有些让他无措。
陆引商平时一边开着直播一边工作，并不需要考虑自己每一句话说的是否得体。
可如今，林竹眠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倒反而要斟酌许久，未说出口的话语要在心中解析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吐露出去。
“我送你回家吧。”看着像落水小狗般湿淋淋的少女，陆引商再多的话也都憋住，化作一声叹息。
天色渐晚，吹拂的晚风寒意更盛，让林竹眠忍不住搓搓手臂。
内里的毛衣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硬，更糟糕的是，连拢在外面的毛呢大衣，也逐渐有了湿意。再这样下去，很容易感冒。
林竹眠点点头，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陆引商的车似乎刚熄火不久，车窗上一层厚厚的水雾彰显出车内蒸腾的温度。狭小的空气难免染上他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氤氲着令人心安的香气。
安全带落锁的声音，像是被雪压断的松枝，微小而清脆。
“我的车技比不上你，你可不要嫌弃。”
林竹眠将冻僵的手指轻覆在空调暖风片上，听到身旁传来带笑的声音，不免也跟着笑起来。流窜在指尖的暖风，像是抓不住的命运，戏弄着她。
“我不嫌弃，把我安全送回家就好。”身体回暖起来，她转过头，认真地盯着陆引商的侧脸，缓缓开口：“谢谢，陆司机。”
这个时间段，正好卡在a市上班与下班高峰之间。平坦的路面空空荡荡，一路畅通无比，倒让陆引商凭空生出几分惋惜。
车内的音响播放着熟悉的爵士乐，慵懒的曲调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一种无形的纽带，剪不断理还乱。
林竹眠很快便听出来，这是在s市那个下着淅沥小雨的傍晚，她去接他时，车里循环的曲调。
几不可闻的声音被淹没在音乐与暖气的浪潮之中，却还是被陆引商敏锐地捞起。
“老板，如果我骗了你呢，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