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悄悄扯了下孟尝衣角,小声道:“我上次给你那罐,应当也可以吃了。”
当初苏梨摘的猕猴桃,可是单独分了一份给孟尝。
孟尝眼中柔光微动,荡起清漪:“那次送饭时给我的那个小罐子?”
孟尝说话也很小声,俩人好像地下党接头,交流着什么晦暗难明的秘密。
瞅见这幕的赵婆子又夹起一片果肉,掩住嘴角欣慰促狭的笑意。
对孟家这样的农家,猕猴桃虽美味,但不如油泼面这样顶饱的面食更得人心。
顶多就是尝个新鲜罢了。
最后,大半猕猴桃都落进王氏嘴里。赵婆子撇撇嘴,正待数落,王氏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肚子缓缓软倒。
“哎哟,”王氏脸白如纸,痛苦毫不像作伪,“肚子疼,疼死我了!”
孟二还是很紧张自己媳妇的,着急道:“咋回事?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说罢,他突然看向盘子里没剩两块的猕猴桃:
“我就说这玩意不能吃,三弟妹你也是的,村里谁家都不吃这怪东西,就你偏让我们吃!”
孟尝面色一冷:“难道是我娘子强逼你们?”
东西好吃,他们自己胡吃海塞,现在出点事,还不知真相啥样就先把锅扣在苏梨头上。
这是哪门子道理?
孟尝替苏梨生气,苏梨自己却无甚感觉。
她走近查看,发现王氏当真看起来特别不舒服,当下跟孟大郎说道:“你去把上次那老大夫请来。”
孟大郎现在对苏梨的话,那都是言听计从,当下就要跑去找大夫,却被孟二拦住。
王氏也不想看大夫:“我应该就是吃黑毛桃吃的,躺会就好,花那冤枉钱干啥。”
苏梨淡淡道:“我出诊费。”
孟二闻言,立马松开了孟大郎。孟大郎看了自家二叔一眼,心中鄙视。
瞧二叔刚才质问师父的样子,还以为他多疼二婶,结果还不是舍不得钱!
虽然王氏不舒服,但赵婆子却很不痛快这两口子的行为:“你给她花那钱干啥?粗健身子,等会自己就好了。”
苏梨凑到赵婆子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赵婆子瞪大眼,惊声道:“当真?”
苏梨抿唇:“就是听过这么个说法,还是找大夫给二嫂看看更妥帖。”
赵婆子不再言语,再看不惯王氏,那也是她亲儿媳妇。
转念一想,老三媳妇当真细致,这事要是真的,她可得叫老二两口子好好感谢老三媳妇。
不一会,花白胡子的老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他给王氏诊过脉,捋捋胡须,欣然道:“这位娘子是喜脉,差不多已有两个月了。”
孟二和王氏一脸呆滞,转而狂喜。
王氏十四岁嫁进孟家,至今已有十一年,一直没有孩子。
别看她平时张牙舞爪,孩子这事都快成她心病了。
赵婆子喜气洋洋,送走老大夫之后,难得语重心长跟孟二两口子道:
“村里老人谁不知孕妇不能吃太多鲜果,否则会受凉肚疼?咱这样的人家,别说肚子疼,就是有个头疼脑热,又有几个请得起大夫吃得起药?
要不是老三媳妇见识广,又大方心善,坚持自掏腰包给老二媳妇请大夫,你自己回屋躺着挨着,真有个好歹怪谁去?”
王氏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一阵后怕。
孟二想到自己刚才拦着不让请大夫,差点就让王氏肚里的娃有危险,又悔又愧。
“娘您说得对。”孟二转向苏梨主动道歉“三弟妹,我这人脾气急又嘴臭,刚才说错话了,给你赔个不是。”
王氏活了二十几年,今儿是最高兴的一天。她心情平和许多,也褪去尖刻真心实意道:
“三弟妹,多亏你了。”
娃要是因为自己贪吃有个好歹,王氏估计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梨摆摆手:“二哥二嫂言重,这些年你们对相公照顾良多,这些是我该做的。”
王氏说话时尖刻,但那前提是原身好吃懒做多年,王氏看不惯,说话当然就不好听。
至于孟二,他是有小心思,但他也实打实,供养孟尝这个不事生产的弟弟许多年。
准确来说,在孟尝科举高中正式为官之前,孟家所有人甚至包括女人们,都在举全家之力供养着他。
买书、上学、吃饭、穿衣,哪样不要钱?哪样不费钱?可孟家却靠种地、做工、借债,咬着牙供了这么多年。
农忙时,早出晚归刨地种地,农闲时,男人扛大包卖苦力,女人在家里浆洗,换取每日几文钱的微薄收入。
苏梨怎能不对这家人予以最大的宽容?
孟尝在旁,深深望着苏梨的侧颜。
她这样不计前嫌,处处为孟家人考虑,是为了他?
“娘子,我,”孟尝头脑竟似发了热,握住苏梨的手,却半晌也只道一句,“定不负你。”
苏梨不自在,借着收果盘的动作挣开孟尝。
男主画风不太对啊!
说好的无cp大男主呢?原书里他可是个莫得感情的感情绝缘体!
县学开学不久,上面就下了公文,正式通知三个月后乡试。
孟家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以孟尝的水平,孟家多年的坚持眼看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忧的是,光科考的报名费就要五两银子。
苏梨上次一副绣品卖了十两银子,但她马上就要接手绣阁需要留经营的本钱。
所以苏梨开始埋头专心刺绣,除了每天给孟尝做饭送饭,门都不出。
好在山匪已离开县城,孟家兄弟继续安心做起面摊生意。
油泼面的新鲜劲儿过了,苏梨就又教了孟一阳春面、龙须面、刀削面等数种做法。
刨去成本,孟家面摊每天有少则一百多文,多则三四百文的收益。
这买卖,这收益,早前孟家可连想都不敢想!
但人红是非多,孟家摆摊赚钱在虎牙村传开后,也惹来了糟心事。
这天,孟一孟二卖完面正要收摊,一个满脸麻子、二十来岁的男人突然冲过来抓着孟二大嚷:
“姑父,你可得救救我啊姑父!”
孟二下意识甩开手,看清来人后更加厌恶:“王宝财?”
来人名叫王宝财,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就连他爹下葬的时候棺材都被他卖了,换钱去赌。
这样的人,平时孟二是瞧上一眼都嫌脏,但却不能完全不理王宝财。
因为王宝财,是王氏的娘家侄子。
也是她唯一还活着的,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