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二回家后十分沉默,自打王氏诊出喜脉以来,还是头一遭。
王氏直接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道:“咱有娃了,你不高兴?”
“胡说八道,”孟二爱怜地摸着王氏的小腹,纠结后还是说了,“我碰见王宝财了。”
王氏“嚯”地站起身,脸色难看:“他找你?是不是跟你要钱?你给他了?”
王氏一串话跟连珠炮似的,砸的孟二晕头转向,顿时后悔跟王氏说这些。
孕妇情绪本就多变,王氏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王家的豺狼虎豹,我都嫁到孟家了还不放过我,是想再卖我一次吗?!”
王氏哭得厉害,孟二不知该咋劝,急得直挠头。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苏梨的声音:“二嫂,你睡了吗?”
孟二如蒙大赦,赶紧过去开门。
孟家没高门大户那些规矩,而且还没入夜,孟二直接请苏梨进屋:
“三弟妹,你懂得多会说话,快帮我劝劝你嫂子。”
苏梨看王氏哭得满脸泪水,先跟孟二说道:“二哥,劳烦你去拧块帕子来。”
孟二连连称是,待孟二出屋,苏梨才拉着王氏的手坐在炕上:
“二嫂,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这哭起来不仅伤眼睛,对孩子也不好。
有事你尽管跟二哥说,跟我说,或是跟咱家任何人说都行,就是别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
苏梨的声音十分温和,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稳重,让王氏十分安心。
“三弟妹,你,你救救我!”她想到苏梨的本事,突然抓住苏梨的手。
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王氏眼中迸发出求生的亮光。
苏梨面上闪过不解,她刚在院里听见王氏大哭,担心出事就过来看看。
但这好模好样的,王氏怎么跟有人要她命似的?
虽然不解,但苏梨还是反握住王氏的手:“到底出了何事?”
王氏悲从中来,脸上糊满泪水:
“当初我爹想把我卖了还赌债,我娘救了我,他就打死了我娘。我哥哥护着我,他就磋磨死了我哥哥。他,他就是见不得我好!”
孟二拧了帕子正回来,尴尬道:“三弟妹,叫你瞧笑话了。”
他亲自上手给王氏擦脸,动作粗糙但小心:
“媳妇,岳父和舅兄过去也有些年头了,你别想以前的事,多想想以后。”
王氏瞪眼:“是我要想以前的事吗?王宝财连亲爹棺材都能卖了去赌,我哥有他这样的儿子怕是死后都不安宁,我没他这样的侄儿!”
说着又有些激动,孟二连忙安抚。
王氏爹活着时嗜赌,输急眼了要把闺女卖给个老光棍。好在当时王氏的娘和哥哥连夜把她嫁进早前约了亲事的孟家。
虎牙村的姑娘大多十八九才出嫁,王氏却十四岁就进了孟家的门,就是因为这桩内情。
苏梨劝了王氏几句,便把时间留给两夫妻自己。
想不到原书里尖酸刻薄的二嫂,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这世事,果真是不能光看表面!
苏梨思忖片刻,去屋里取了点钱,转身出门。
吴狗子正在喝小酒。
有了苏梨还的钱,他这几天过得十分惬意。
就是钱不禁花,他才买了几次酒就用光了。
吴狗子琢磨着下面该咋搞钱。啥?再去孟家?
他疯了才会去招惹那个苏梨。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脾气、身手比土匪还土匪!
“碰”
自家破败的门板砸在地上,吴狗子睁着酒眼看过去,醉醺醺道:“哟,这是哪家美人!来,陪爷喝两杯。”
苏梨:……
苏梨走进屋,嫌弃地在鼻前挥挥手,还是掩不去酒臭:“吴狗子,你狗胆见长啊。”
居然敢口花花到她头上?
吴狗子听见苏梨声音,醉了几天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哆哆嗦嗦站起来,佝偻着点头哈腰:“苏,苏娘子。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苏梨不理他,看屋里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干脆站着:“有桩买卖找你。帮我打听个人,我给你五十文钱,做不做?”
吴狗子无亲无眷,没有半点田产,更不爱干苦力活,成天穷的就剩时间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样的人,最适合苏梨接下来想做的事。
吴狗子怔了下,万没想到还有这样馅饼砸头上的好事:“做,我做。”
苏梨往桌子上放了十文钱:“剩下的,你打听完如实跟我说后,自会给你。”
钱财上,苏梨说到做到,吴狗子这点还是放心的。
回家后,苏梨暂时抛开这些事,继续埋头进刺绣当中。
却说第二日,孟二再去卖面时,又看到了守在那里的王宝财:“姑父,我给您帮忙。”
昨天王宝财拉着孟二,说他饿了好几天又被赌坊追着要债,求孟二给点钱吃饭。
孟二念他是王氏侄子,给了几文钱。
昨天王氏为这事哭闹大半天,孟二悔得肠子都青了,今天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孟二当下挥手赶人:“我们哥俩能忙过来用不着你。你要真愿意改好,县里那么多酒楼铺子,肯定能找着活干。”
王宝财暗骂孟二不知照顾亲戚,面上却堆着可怜和讨好:
“姑父,人家都不收我,我现在已经戒赌了,您就看在我姑的份上,让我在摊上帮忙吧!”
孟二看他说得可怜,有些犹豫。
旁边孟一突然道:“你说没有酒楼铺子收你,县上所有的酒楼、铺子,你一家家问过了?”
王宝财脸色一僵,孟二找到话说:“对,你当真挨家问过了?那我去找几家铺子问问。”
苏梨去院里收晾好的绣线,一眼就瞧见探头探脑的吴狗子。
“打听好了?”苏梨半点不担心吴狗子会蒙她,除非他胳膊腿儿不想要了。
吴狗子点头哈腰:“哎!”
这苏娘子他打也打不过,给她办事,不用卖苦力还能挣到钱,吴狗子已暗自把苏梨列为衣食父母。
吴狗子不敢卖关子:“王宝财跟他爷一样爱赌,但比他爷有脑子,没一股脑往赌坊输钱。
我听个兄弟说,王宝财现在混成了赌坊的打手,拉赌客、讨赌债,威风得很!”
果然有猫腻。
苏梨嘴角噙着冷笑:“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