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声音拔高,像是恼羞成怒,语速极快道:“扑灭火的营帐我亲眼所见,明明就是硫磺!”
“火油和硫磺的痕迹都分不清,苏娘子还是专心在家刺绣得好。”
仆妇眼底轻谩,洋洋得意看着苏梨。
苏梨完全不生气。
她缓缓露出个笑容:“你怎知营帐起火,是用火油引的火?”
仆妇的得意一下子僵在脸上,假面露出一丝裂缝。
苏梨恢复了不疾不徐的节奏,好整以暇问道:
“如你所说,你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仆妇。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光胡县军营中事情的?
这种细节,可是连普通的县衙,都不知道的呀。”
孟尝看着苏梨,眼底闪过笑意。
仆妇的心情远没那么美好,嘴硬道:
“苏娘子问了这么久话,问得奴婢头都晕了,有一两句口误也是正常的。”
苏梨扔出几个瓶瓶罐罐,丢到仆妇跟前:“这些,是裘府管家亲手在你房中搜出,裘府下人都可作证。”
看到这几个瓶瓶罐罐,仆妇脸色一变,咬着牙道:“奴婢喜欢这种瓶罐的东西,也算是放火的证据吗?”
“当然不是。”
苏梨负手而立,含笑道:“只是曾经听说过一桩江湖趣事,跟大家分享一下。
据说江湖上有位出了名的毒娘子,擅长制毒杀人无数,后来她全家都被仇家所杀,毒娘子使劲浑身解数报仇。
但她的仇家是当朝权贵,属下能人无数,毒娘子几次下毒都被识破,但依旧坚持复仇。
直到三年前,毒娘子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了。一年前,她的仇家,死了。”
苏梨蹲在仆妇跟前,笑吟吟看着仆妇抽动的眼角,继续道:“你知道她的仇家是怎么死的吗?”
“我一乡下仆妇,如何得知。”
苏梨并不在意仆妇说了什么,她盯着仆妇的眼睛,饱含深意道:“她的仇家,是被朝廷判罪而死,当时的监斩官乃是,当朝丞相,许,文,祁。”
苏梨复又站起,说道:“于是便有江湖传言,说……”
“够了!”仆妇猛一用力,挣开吴狗子的束缚。
她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眉梢眼角,全是沾过人命的煞气。
“营帐走水,放走胡贼一事,确实是我逼裘夫人做的。”
裘夫人一直挺直的脊背微微一震,缓缓软倒。
她眼底漫上泪意,握住裘老爷的胳膊:“阿贵,对不住,对不住。”
“她拿幼元和你的性命相逼,我,我没有办法了。”
裘老爷长长吐出口气,搂住裘夫人:“没事了,别怕。”
不是真的要和离,要离开他,就好。
胡县令沉声道:“你也是肃国人,为何要放走胡贼?”
仆妇看了苏梨一眼,冷声道:“我便是毒娘子,苏娘子能从这几瓶毒药推出我的身份,小小年纪对江湖上的事倒是知之甚多。”
她看向县令,虽不下跪,但供认不讳:
“我大仇已报,在肃国有一堆仇家,当然是换个地方生活更自在。想去人家的地盘混,当然需要投名状!”
她竟是为了躲避仇家,便转投匈胡。
围观百姓顿时炸锅。
“居然给胡贼卖命,不能放过她!”
“还威逼裘夫人,着实可恶。”
“是啊,裘家老爷夫人可都是善人。”
苏梨知道肯定不止于此,正待询问,毒娘子忽然抓起地上一个小罐子,仰头倒进嘴里。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苏梨,也没想到毒娘子会这么做。
“事已至此,与其叫劳什子官府定罪,不如我自己来。”
毒娘子冷笑一声,恨声道:“除了我自己,无人配杀我。”
说完,她口吐紫血软倒在地,片刻功夫,死的不能再死了。
苏梨她刚没说完,毒娘子的仇家死后,便有江湖传言说,毒娘子是投效朝中重臣做杀手了,条件便是扳倒她的仇家。
本是想戳破毒娘子所谓“普通仆妇”的谎言,没想到她竟如此烈性。
胡县令清清嗓子,说道:“既如此,此案已经明了。裘家被恶人胁迫,无罪。退堂。”
裘家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百姓们也都散去。
苏梨看着毒娘子逐渐冰冷的尸体,心情复杂。
孟尝走上前,拍了拍苏梨肩膀:“娘子,莫难过。”
胡县令也走下官座,夸道:“还多亏了苏娘子叫我假意判裘贵罪,这案子才能审的如此顺利。”
“苏娘子,我们一家多谢你了!”裘老爷左右揽着妻子跟儿子,三人满脸感激。
苏梨摇头:“不必客气。”